第75章

  慕生野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眼中更是氲起一股湿意。
  “无咎……”沉章缓缓开口,然而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便消失在慕生野面前。
  与万年前灰飞烟灭的场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慕生野再也忍不住,一串泪水从眼眶中滴落下来。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梅园,心中悲痛万分。
  可随即,一阵微风拂过,吹起散落的梅花花瓣,落到慕生野双唇上,就好像有人轻轻吻了他一样。
  带着梅花幽香的一吻。
  他抬起手轻触自己的双唇,随后破涕而笑,对着空无一人的梅园说道:“师尊,我们会再见的。”
  你的转世已被我找到。
  说完,慕生野便离开了画中幻境。等他出了桑落神殿,便被等候在外面的修翎一把抓住衣领。
  修翎将他带到僻静之地,看了眼他身后,怒道:“你还舍得出来?”
  他大概是气极了。
  但他看到慕生野通红一片的双眼时,有些心疼,随即便撤回手。
  “怎么,见到沉章了?”修翎深呼吸一口气后问道。
  刚刚听见沉章的声音他真以为沉章没死呢,可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便是慕生野碰到的是沉章的神识。
  啧,到底有多爱才会在赴死前安排这么多事!
  “嗯,师尊他在一幅画中留下了一缕神识。可我却不知道,竟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慕生野双眸中满是失落,修翎见状不由安慰起他:“别不开心了,沉章不是已经转世了嘛。如今这缕神识完成了沉章交待的任务,便会回到贺兰旻体内,如此,贺兰旻就是完完整整的沉章了。”
  “我知道。”慕生野回道,“只是有一事我不是很明白。”说完,他瞥了一眼修翎。
  修翎丝毫没有注意到慕生野眼神中的异样,闻言一把揽过慕生野的肩膀,大言不惭道:“何事,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刚刚见到师尊,我未与师尊提及我已与他转世相遇的事情。师尊明知我不舍,心中苦痛,为何也不说?”
  搭在慕生野肩上的手臂逐渐僵硬,修翎一时竟无语凝噎。
  “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若告诉你,你便会去找他,一世又一世,看着他生老病死,与你一次又一次离别,岂不是更痛苦?”
  也对,沉章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徒弟已经替他解决了这个困扰。
  慕生野思及此,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既如此,我的宏图伟业也要提上日程了。”
  第67章 长生诺三十三
  严徽处理完公务,本想回直接回自己殿中休息,可不知怎么地却走到了天枢殿。距慕生野离开已有半年之久,这半年来,魔族越发猖狂,他们不仅隔三差五对仙门发动攻击,更是收揽了大部分妖族为他们效力。
  慕生野临走前交代过他,要他稳住局面,一切等他回来自有解决之法。可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魔族,就算他平日里再怎么沉稳,也完全招架不住。
  他推开尘封许久的天枢殿大门,忽然想起上次踏进还是听了那魔头的话给慕生野下药那一次。
  他当时就好像被人控制了心神,根本没有多余的思考,当下只想将慕生野与贺兰旻永远分开。
  他做到了,慕生野完全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现存的记忆混乱又模糊。
  双脚已经有了记忆,带着严徽慢慢踱到慕生野书房前。书房门窗紧闭,里面漆黑一片。
  看来慕生野还没有回来。
  严徽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正打算回去,却突然听到书房后面的空地上传来挖土的声音,于是他立刻绕过书房,飞奔过去。
  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等他拐过弯,视野放大后,终于看到一个黑衣青年蹲在那处空地上的土坑旁,正往里面埋着酒坛。
  急促地脚步声传入慕生野耳中,慕生野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对身后来人说道:“我今日忽然想起道天那日的酒,便买了几坛回来,埋在院中,等日后再取出与道天一起痛饮。”
  严徽红着眼眶,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慕生野身边,然后跟着蹲下,说道:“我来帮师兄。”
  酒坛一个一个被放下去,最后盖上土填平。慕生野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后转身看向严徽,却只看见他眼眶微红,紧抿着唇,似乎在忍耐着天大的情绪。慕生野微微一顿,随后叹了口气,问道:“道天可是在怪我?”
  严徽摇头,“师兄消失这半年定是去找剿灭魔族之法,道天怎敢责怪师兄。”
  “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有很多,多到严徽此刻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想不出一个问题来。他就这样看着慕生野,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炽热且锐利。
  慕生野见状心底升出一丝怪异的情绪,只是他还未仔细辨别,却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看来我今日来得不凑巧啊,打扰了二位的兴致。”
  慕生野循声去看,果然看见溪焱姿势豪迈地坐在屋顶上,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严徽看到他,立刻警觉起来,“妖狐,你伤我仙门中人,如今怎敢出现我与师兄面前?”
  “有何不敢?你那些仙门中人皆是偷鸡摸狗、品行不端之辈,他们坏事做尽,本座只是为民除害而已。”
  “好一个为民除害,我看你就是与魔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杀我无辜仙门人,今日我定不让你活着离开此处。”
  说罢,严徽便召来自己的本命剑,执剑直指溪焱。
  溪焱全然不把严徽放在眼里,他看向严徽身边的慕生野,不满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半年前你捅伤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如今你麾下的疯狗还胡乱攀咬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说谁是疯狗!”
  向来温文尔雅的严徽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嗓门。
  溪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谁应谁就是。”
  “你……”
  “够了,别吵了。”
  慕生野怒道,随后看向严徽,对严徽说:“道天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然后给你一个交代。”
  溪焱得意一笑,严徽铁青着脸,张张嘴似乎还想再辩驳几句,可却看到慕生野眼底一片愠色,于是只好作罢。
  临走前,他狠狠瞪了溪焱一眼,却只换来溪焱更加放肆的笑。
  “别笑了。”慕生野对溪焱说,“赶紧下来,整日那么招摇,非得把所有人招来才能消停么。”
  溪焱闻言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跳了下来。随后他拍了拍屁股,问道:“你这半年去哪里了?”
  “神界。”
  “啧,我还以为你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了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杀仙门中人?”
  “因为他们该死。”
  溪焱许久没用过这种语气说话,慕生野听到后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你走之后,仙门就乱了套。一些小门小派凭借自己会点法术,打着保护百姓的由头到处收保护费,欺压百姓。拿不出钱的百姓,就会被驱赶到魔族地盘,任魔族残忍杀害。更有甚者,他们碰到我族毫无缚鸡之力的小妖,对其百般凌辱后再将他们杀害。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溪焱说着,瞥了一眼慕生野,只见他黑沉着脸,便又添油加醋道:“而你那位好师弟只会护着那些人,从不明辨是非,我看仙门交到他手上算是完咯。”
  慕生野紧皱起眉头,溪焱说完后,他眼中已是怒火滔天。
  若真如溪焱所说这般,那那些仙门中人死的也不算冤枉。只是他没想到,仙门竟会沦落至此,这种做法,与魔族又有何区别。
  他建立仙门,本就是想除魔卫道,而如今,他竟亲手创造了这些堪比魔族的刽子手。
  慕生野久久不语,溪焱自然知晓他此刻心中定是十分懊恼,便安慰道:“人有好坏,妖也有好坏,这是他们天性注定的,并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事事都怪自己。”
  “你说的我都懂,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若日后仙门地位巩固,而有些人的心思却不如神族一般纯净,岂不是会酿出更多的祸事来?
  慕生野开始逐渐质疑自己创立仙门的初衷是否正确。
  “我在人间的时候,曾见到一个仙门中人,他的佩剑,是揽月。”
  想到那位白衣修士,溪焱的语气瞬间变得酸溜溜起来,“曾经我想摸一摸那剑你都不肯,如今竟也舍得给别人了?”
  “他不是别人。”慕生野缓缓开口,对上溪焱微怔的眼神,笑了一声,随后继续说道:“他是我师尊沉章的转世,而揽月,本就是他的剑。”
  “那他岂不是……”溪焱突然张大了嘴巴,把那句“你心中所念之人”给吞了下去。
  “后来我们又遇到过几次,每次都是剑拔弩张。但他不似你的师弟那般是非不分,他是明事理之人,只是他说要与我一对一比试,被我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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