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流畅的线条,精美的五官,灵动清亮的眼神,就连身材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毫不夸张地说,时梧现实中比镜头里更漂亮。
  裴原“嘶”了一声,眉头紧锁,他刚要凑近细看,余光就见付安书朝他冷冷甩来一个眼刀,裴原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就见在时梧也转过去的瞬间,付安书变了脸,这人靠在餐桌旁,云淡风轻地拿起杯子,倒了两杯水。
  裴原:“……”
  死装货。
  他懒得再搭理付安书,重新看回时梧,但没再凑近,“你化妆了吗?”
  时梧从口袋里取出备用的卸妆湿巾,把原本化妆师擦的那点口红给抹干净,“现在没有化了。”
  “……”
  这和刚刚有什么区别?
  裴原又一次皱紧了眉头。
  对方的态度令时梧不安起来,尤其是自他进门以来,裴原的脸上就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的满意。
  “裴导,我……”
  裴原抬起一只手,示意时梧先别说话,他哀声叹气地走到沙发旁,失力地倒了下去,坦白道:“你太漂亮了。”
  付安书把倒好的两杯水端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时梧,然后引着人往沙发的方向去,示意时梧坐下。
  “我可以扮丑。”时梧握紧水杯,坚定道。
  他注意形象,保持完美,但他不是那种不愿意为了贴合角色而牺牲的人。
  裴原抬眼看时梧,而后注意到一旁的付安书又在嗖嗖放冷箭,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桌面上的剧本,“你先看看,这不是最终版,何况我还有飞页的习惯,不到成片的阶段一切都不是定数。”
  “你的演技很好,这几天我补了你的代表作,可塑性很高。”
  裴原翻了个身,又定定地盯着时梧看,虽然一开始确实因为时梧的美貌而沮丧了一会,但稍一冷静,就发觉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时梧可以接受扮丑,那么关键是……
  他需要时梧扮丑吗?
  他笔下的主角其实并不是个贫困的底层小人物,“他”家里有些小钱,见过很多“大人物”,读过不少的书,“他”圆滑、知世故,贫嘴、聪明伶俐,表面上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然而真到了高端场合,又能把自己很好地“包装”起来。
  获取信任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一张极具迷惑性的、漂亮的脸蛋。
  剧里的人物会被“他”迷惑,剧外的观众也会被时梧的脸而迷惑,如此一来,真相与手段揭开的一刹那,那些因为天使脸蛋而被忽略的小手段,就会爆发开来,会使得发觉真相的观众们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像《剥离》那样,他相信时梧能给出他想要的东西来。
  一个美好的愿景在裴原的脑海里展开,他不由地一阵狂喜,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就你了!!”
  专心看剧本的时梧和专心看时梧的付安书都被裴原这一动静吓了一跳,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裴原拍完大腿顺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饿了,点个外卖,你们要吃什么?”
  “你点你自己的吧。”付安书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本杂志,放在膝上随意地翻着,他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一些干净卫生又低热量的食物送过来,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
  裴原从沙发上坐起,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一向知道付安书冷血无情,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进化到连狗都不如。
  他的视线转到付安书身旁的时梧,后者长睫垂落,又认认真真地看起剧本,灯光虚虚洒在时梧身上,让这人看起来清冷脱俗,还带了点乖巧。
  真有点赏心悦目。
  就在这时,“啪”地一下,一本杂志飞到了裴原的脸上,把他给打醒了。付安书冷冷道:“不点你的外卖了?”
  裴原将杂志甩到另一边,“你在我家摆宴席,还不准我蹭两口?”
  付安书没理他,又拿起了另一本杂志。
  这两人在进行眼神大战的时候,时梧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本里,文字好像跃出纸面,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幅画卷,主人公被卷入案件的惊险,那些随着案件深入而展露出来的黑暗与腐败,还有主人公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好友的帮助,一次次脱险,无一不深深地吸引着时梧。
  在这期间,厨师们早已端着满汉全席进了裴家,一一地摆放在餐桌上,然后朝着付安书、时梧微微鞠躬,再退了出去。
  约定了九点吃晚饭,所以时梧在来之前只稍微吃了一点点。九点太晚,吃多了不好消化。
  起初他还有些饿,但一拿到剧本之后就无心去看桌上有什么食物,饿意也稍稍淡了一些,他担心边吃边看会弄脏本子,所以把大多数盘子往付安书那边放,只留了少量感兴趣的在自己面前。
  他只夹自己面前的食物,但看得太入迷不免次次夹空。在他第三次吃了一口空气的时候,一个小银勺放在了他唇边,时梧没多想,张口咬住,把那上面的食物送入口中。
  就这样被喂了三四口,时梧这才意识到不对,他的视线从剧本上挪开,最先看见的是对面仿佛一头黑线的裴原,接着看见又一次送到他唇边的食物,以及付安书没有表情的表情。
  见他没及时张嘴,付安书沉默一秒,哄小孩似的开口道:“啊——”
  时梧:“?”
  “咳咳咳!”裴原差点被嘴里的饭菜给呛死,他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又狂灌一大口水才缓过来,“真是见鬼!我说,你俩不是联姻吗?不是不太熟吗?”
  时梧的表情虽然没有裴原那么夸张,但也有些惊讶,他疑心望着付安书,见后者迟迟没有收回投喂的手,还是张嘴含住了那口饭。
  他没回答裴原的问题,付安书同样也没有。
  好在裴原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人见时梧看得差不多了,就孜孜不倦地和时梧讨论起来,他在见过时梧之后,又产生了很多的新想法,并打算将它们一一实现。
  更令裴原感到惊喜的是,时梧不是那种空听不谈的演员,时梧也会提出一些想法,这些想法通常与裴原的不谋而合,加上时梧的态度并不强势,这人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不紧不慢地提出想法,在裴原天马行空的时候将他拉回实处,又在裴原陷入苦思的时候适当地提出亮点。
  吃过晚饭后,三人回到茶几旁继续谈,付安书没事干,就继续翻杂志看,偶尔接几个电话,时梧和裴原拿着剧本坐在地上,一点点地探讨。
  客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付安书拿着杂志坐在沙发上,视线停留在时梧毛茸茸的发顶和雪白的后颈,这人连背影透着认真。
  见时梧的杯子又空了,付安书放下手里的杂志,弯腰去给这人添水。他刚倒完,就见裴原举着自己的空杯伸了过来,“给我也添一点。”
  付安书放下水壶,淡淡瞥裴原一眼,然后重新把杂志拿起来,“滚。”
  “……”
  裴原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双标狗。”
  他自给自足,倒满一杯后又喝了一大口,转头对时梧说:“他那么贱,你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时梧欲言又止地看着裴原,随后又将视线缓缓挪动到自己的水杯上,他和裴原谈得尽性,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水杯始终是满的。
  裴原注意到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这下是真的无语了。
  “我去上个厕所。”时梧开口道。
  裴原点了点头,给时梧指了位置。他们坐得太久,时梧腿有些麻,刚勉强站起身来,一只手就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借了一些力给他。
  时梧确信自己没有往付安书那边倒,不存在是自己把自己的胳膊送到付安书手里的。
  待到时候差不多了,付安书默默收回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再次拿起那本杂志翻看。
  时梧没多说什么,朝着裴原所指的方向走去,他在卫生间里顺便洗了把脸,然后把刘海拨了上去,只落下几缕,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随意。
  做好这一切后,他走了出去。
  裴原原本就在等着时梧回来和他一起往下探讨,因此在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那一瞬,目光就追了过去。和他一样,付安书也望了过去。
  那处的灯光并不明亮,时梧双手抱臂,倚着墙面,整个人就处在光与影的中间。他静静站在那里,气质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唇角挑着笑,微扬的桃花眼里带着戏谑。
  那样含笑的眼神,让在场的两人都不免地呼吸一滞。付安书或许不懂,但裴原再清楚不过,时梧现在试的戏,就是一场舞会。
  一场充满贪婪、恶欲的舞会。
  时梧嘲讽看着这一切,记录着这一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把“他们”送入地狱。
  这人就仅仅是站在那儿,用简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证明了一切。
  男主角,非他莫属。
  ……
  讨论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一点,时梧跟着付安书下到负一楼,后者贴心地为他打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去之后,才绕到驾驶座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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