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才下了两子,有落叶淡淡飘落在棋盘上,一如落叶卷秋风人走茶凉,他骤然掀翻了棋局。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侍奉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两排,猜不出皇帝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火气。
什么都没有变,又回到了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的下午。
而宫人里因为白逸的加入,打破了以往的平静,一个身影单薄的人影,何德何能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打碎了从西域进贡来的番西流彩花瓶,“没看见”地上散落的字画,后退着扫地的时候一脚踩了上去。
美名其曰帮忙修剪御花园的枝叶,剪刀毫不犹豫的剪断了从溪净山移植来的西府海棠。
白逸拍拍衣服,笑眯眯的问宫人:“陛下还喜欢什么?奴定当竭力侍奉陛下左右。”
宫人摇头,见到白逸都躲的十万八千里,白逸见状心满意足的把剪刀放回国福的手里。
他回头说:“国福公公,奴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国福擦着额头的汗,赶紧说:“马上就到陛下用晚膳的时辰了,请白公子更衣净手后移步景乾宫陪同皇上用膳。”
心想可快走吧,这哪儿是来了个奴才,分明是请了个祖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对这位白大人非同一般,他岂敢怠慢,陛下怕只是一时气头发落了白公子去洒扫,回头这白公子受了委屈吹吹枕边风,掉脑袋的可是他们。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白逸像是爱上了手里的扫把,非要带着扫把去用膳,因为他想让霄时云看看他是有多么的敬业。
穿着和其他内侍一样的深蓝色衣服头戴乌纱帽的白逸走进大殿里,皇上用膳的地方在殿后倚靠着荷花池的华然亭下。
梨花飞舞飘落,圆桌上温了一壶黄酒,整整二十六道菜,每一碟都小巧玲珑。
清蒸桂花鲈鱼,肥牛火吊炉锅,橙黄的大闸蟹,艾窝窝山楂糕,全是白逸喜欢吃的。
自从被打了三十杖后他和霄时云好歹也一起吃过几天饭,没有什么君臣论,他俩很平常的像在大学宿舍那样相对而坐,随便吃点。
白逸从各个方面观察了这两天的霄时云,发现他也没什么架子,并不像小说里写的很讲究,吃顿饭都要摆八十一道菜。
他俩每天吃饭顶多九道菜,霄时云吃几口就不吃了,白逸觉得新鲜的是今天竟然摆了二十六道菜。
走进亭子霄时云已经落座,他指尖把玩这一盅酒杯,却迟迟没动筷子。
白逸有些不好意思,“霄时云你等我呢?不用等我。”屁股刚碰到椅子边,便被叫了起来。
“站起来,在旁边侯着。”霄时云视线瞥了白逸一眼,不近人情的吩咐道。
他只是想想白逸拍拍衣服就要走人的样子,怒气就一直在心里倒腾,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几乎带着难以靠近的距离,与普罗大众形成了鲜明对比,高冷贵气且遥远。
与以往的随意不同,今天排满了近侍,每个人都低眉顺眼训练有素的站在一侧。
“朕听说你打碎了花瓶,踩脏了名画,那就按照市值来赔吧,什么时候赔完了钱什么时候才能走。”
白逸站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你怎么这么小心眼?霄时云你!”
“花瓶三万九千两黄金,高山云溪图四万两白银,再多说一句朕就抄了你的刺史府抵债。”霄时云随意说了几串数字。
“这是赔钱的事儿吗?你卖了我都不值这么多钱!”白逸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
“那你就以身赎罪,准备在宫里干到死吧。”霄时云下了最后的通牒。
第4章 上药收费
白逸学着旁边的小太监怎么给霄时云布菜,先用公筷夹出来一点儿菜,放进公盘里,再用银针试毒。
查验没有毒后再夹进皇帝的碟子里,必须先吃一口盘子里的菜才能吃下一道菜。
果然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吃个饭都憋屈的要死,可能这就是独属于皇家的谨慎吧。
国福问:“白公子可懂了?”
“行了我懂。”白逸夹了一块儿排骨,放进碟子里,取出针扎进排骨的肉里,又举起针放在阳光下,没有毒,当然没有毒,毕竟这操作也太傻了。
按照科学来讲,如果是微量毒素可以通过食物链富集,把毒放进浇菜的水里,种出来的白菜再喂猪。
最后再把猪杀了取某一部分煮熟,每天吃一点,长期累计身体里会有慢性毒,银针怎么可能试的出来。
又或者做没毒的菜,南瓜和螃蟹一起炖,怎么可能试的出来,白逸正要把针收起来,却见光线一晃,银针好像有点儿发黑。
白逸心脏一跳,不信邪的又拔出根银针扎进肉里,再拔出来看完好无损,难道是他看错了?
霄时云眉头皱起来,“你给猪肉做针灸呢?”
“不是,我怎么看这个银针发黑?”白逸把针递给霄时云看。
霄时云眸色发沉,他面色跟往常无异,只是勾起唇角说:“能有什么问题,磨磨唧唧的。”
白逸把重新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霄时云的碟子里,霄时云夹起来在空中看了两秒,小口放进嘴里咀嚼。
“哎你别吃!我真觉得那个针有问题。”白逸握住霄时云的手腕。
“国福,带他下去。”霄时云用帕子擦了擦嘴,随后又饮了杯清酒。
“霄时云我真服了你了,那出事儿你别找我啊。”白逸急忙撇清自己的干系。
霄时云抬眼盯着白逸,睫毛下是化不开的浓墨,他说:“你怕什么,真出事儿了一个都跑不了。”
那种不安感几乎笼罩了白逸,他带着满身的担忧重回景乾殿,他就给霄时云布过一次菜,应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到了半夜殿外火光冲天,一排排士兵举着火把整齐有序的羁押犯人。
“凡是试图毒害皇上的罪犯通通拿下!今日在华然亭所有在场人员全部带走压入天牢。”
白逸刚从床上坐起来就被两个闯入侧殿的士兵押着后背带入马车,他在交错中遇见手拿拂尘的国福,“国福,陛下出什么事儿了?”
国福板着脸严肃的说:“陛下身中奇毒,你且好生去天牢里待着吧。”
“怎么会……我都说了那盘菜有问题。”
“赶快带走!”国福甩着拂尘,催促官兵。
天牢阴暗的牢门被铁链锁住,白逸被按着推进十五个囚犯的牢狱里。
囚犯看见新来了人,三个御膳房的厨子把白逸围起来,凶狠的推了白逸一把,“是不是你下的毒连累我们?!”
白逸被推的靠在了墙上,没人看见他阴翳的神色,他抬起头说:“闭嘴,等刑部进来再问。”
“等你老子,就是你害的。”
白逸伸手扼住他的脖子五指不断收紧,他轻声说:“给老子乖点儿,我说等刑部,来了再说?”
应该会没事儿的,他没下毒,那到底是谁要害霄时云?烦躁的情绪不断盘桓在白逸胸口,似乎有一股恶气即将要发泄出来。
松开那人后,没什么人敢再来触白逸的眉头,也自然没有人敢靠近他。
白逸抱着手臂靠在角落的墙壁上,冷静回想了一下最近朝中的局势。
镇西将军班师回朝普天同庆,同时将军府二小姐与三皇子缔结婚约,大婚定在下月二十六,如果两方势力联合,三皇子可能会反。
但是三皇子之上还有二皇子太后党压着,皇帝是想借此除了谁?
荆州府是太后的势力,白逸心里有了算盘,全然等着来人召见他。
等了一会儿果然有狱卒打开牢门,“白逸,跟我走。”
两个狱卒压着白逸走向天牢最深处的一间单独牢房,牢房的地上有还没清理干净的血污,十字绞刑架上困着一具血肉模糊的白骨。
打开绞刑架上的铁链,白骨颓然散落在白逸的脚边,白逸路过它的时候踩住了一根骨指,訇然碎裂了粉末。
现在该上刑架的人变成了他,双手被禁锢在绞刑架上,白逸动弹不得。
刑部侍郎拿起鞭子狠狠抽在白逸的腰上,阴狠的质问:“白逸,你可认罪?”
“侍郎大人别来无恙,臣有罪岂敢不从?”白逸忍着腰腹的鞭伤,笑了起来。
刑部侍郎凑近用鞭子勒住白逸的脖子,“最近任务执行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一切安好,药已经下在了酒里,九鼎红毒慢性死亡。”
“你确认得手?”
“不信的话大人就等着十三号看结果。”白逸挑眉说,“一切尽在大人掌握之中啊。”
十三号……是个好日子,该死的人快死了。
牢房阴影深处的朱纱帐后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的食指上带着紫玉髓扳指,慢慢的摩挲着扳指。
扳指磕在椅子上,刑部侍郎松开没什么力气的白逸,悄悄的把所有人领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