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 第121节
汤婵顺着解大嫂的视线转头看过去,正好错过了二人的眉眼官司,见是那件玉龙摆件,便道:“是隔壁常家送来的。”
“常家?”解三婶瞳孔一缩,宽袖下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忍了忍,没能忍住,似乎好奇般问道,“是那家大商户吧?侄媳竟然跟他们家有交情?”
汤婵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之前他家意外走了水,邻里邻居的,我叫了家里的人去帮忙,常家便送了谢礼过来,再多的交情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解三婶像是解了好奇,忙笑了笑不再多问,转而问道,“对了,这个中元节,侄媳是怎么打算的?”
不知怎么,汤婵感觉解三婶对常家的态度有点怪,不过说起正事,汤婵很快将这一点不对劲抛在了脑后,跟解三婶说起中元祭祀的事。
送走解三婶婆媳,汤婵叫来福婶和紫苏,开始吩咐跟解三婶商量好的安排,众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有了章程。
半夜,万籁俱寂,汤婵躺在床上,突然腾地坐起身来。
忙的时候没时间多想,忙完了躺到床上,白天的事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她越琢磨越不对劲。
先说解大嫂随口认出古玉来历的事,虽说解三婶是族长夫人,但解三叔无官无职,解三婶出身平平,解大嫂娘家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耕读乡绅,一家子简朴,怎么会一眼就能认出古董,还说出了年份?
这也就罢了,更奇怪的是,解三婶听说是常家送来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大?
难不成解三婶一家和常家有什么交情不成?
便是有交情,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看解三婶的反应,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
汤婵越想越不妙,连忙叫来了紫苏,把事情跟她说了,“……我觉着事情不太对劲,可要是去查解三婶家,就怕一个不慎打草惊蛇。咱们有没有人手能用,去跟常家人套套话?”
紫苏想了想,“京城家里来送东西的人应该过两日就到,紫藤昨儿跟我说,这回他兄长也跟着来了,顺便来看看她。她兄长是生面孔,办事也得宜,不如我让紫藤送个信,让她兄长到了先别回来,而是去常府打探打探?”
解家回乡守孝,姨娘们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宛姨娘同秋月一起被汤婵留在京里的解府看家,若是京中有什么急事也好及时应对。每隔一段时间,留守京城的二人都把京里的重要消息送回来,一同送回来的还有东西,比如只有京里才有而老家买不到的生活用品、别家送的重要节礼一类。
紫藤则是紫竹被送走后补进汤婵院里的大丫鬟,为人踏实,当差也用心。听紫苏说紫藤的哥哥不远路途遥远,特意求了差事来看妹妹,汤婵心里多了几分好感,很快点头应了这个主意,“那就麻烦他了,送信的时候一同多送些银两,在外头办差没有钱可不凑手。”
紫苏笑着点头,“是。”
……
汤婵本来以为要等些时日,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收到了紫藤兄长的来报。
却说紫藤兄长得了交代,很快就想出了法子,他脱离了解府的队伍,装成刚来阳曲县的商户公子,找了家酒馆一打听,很顺利便打听到了常家。
听了一耳朵常家的事,紫藤兄长得知常家三少爷最爱在外厮混,他才具平平,却因嫡出身份参与许多重要家族事务,便选了这人为目标接近。
他暗中跟着常三少爷,准备摸清规律后找机会偶遇结识,结果却意外发现三少爷有一回出门后掩人耳目似的七弯八拐,最后进了一家看上去门户普通的大门。
紫藤兄长直觉不对,没有贸然上前,等常三少爷走了,他一打听,原来这竟是解三叔的府宅。
出了这样一件事,紫藤兄长不敢耽搁,立马就来悄悄找了紫藤,将消息报于汤婵。
汤婵得了回禀,面色不由郑重了几分。
她对紫藤道:“我知晓了,你兄长这差事办的不错,让他回头去领赏。只是这事不可对别人说起,让你兄长烂在肚子里,不然出了事情,我是要追责的。”
紫藤高兴应下,“多谢夫人。夫人放心,我兄长晓得轻重的。”
等紫藤告退,汤婵叫来紫苏,“二爷人呢?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请他回来一趟,我有事要说。”
紫苏连忙应下,吩咐婆子去外头找小厮传话。回来之后她观察了一下汤婵的神色,“夫人,出什么事了?很
严重吗?”
汤婵摇了摇头,“还不好说——等之后消息确认了再同你说,许是我想的太多也说不定。”
之前常家太太被她拒绝后依旧亲自上门道谢,还送了完全超出谢礼意味的重礼,这是打着攀附的主意,而且多半有所求。
汤婵没有接常家太太的示好,常家却转头上了解三叔家的门,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走不通她的门路,转而把主意打到解三叔身上。
若是解三叔同样拒绝,那这事倒没什么,但汤婵却不由联想到解大嫂见惯富贵的模样……解三叔接待过多少这种想要攀附的人家?收过多少礼?甚至……有没有帮人家办什么不该办的事?
而解三婶在得知常家给汤婵送礼时,突然反应不对,是不是因为害怕东窗事发,心急失态,想要打探详情?
等解瑨回来,汤婵就把事情同他仔细说了一遍。
解瑨皱起了眉头,与汤婵对视了一眼。
汤婵委婉道:“这事儿是我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许是我小人心肠,还是私下查一查,别是真有误会,白白冤枉了三叔一家。”
解瑨点了点头,他知道轻重,“嗯,这事我来办。”
比起汤婵的虾兵蟹将,解瑨手底下的人就专业多了,没过几天就有了结果。
这天解瑨面沉如水地回来,汤婵就有了预感。
“你是说,解三叔暗中用着你的招牌,收受盐商贿赂?”
“是。”解瑨看到汤婵,轻轻吐出一口气,接过她递来的一盏茶,慢慢冷静了下来,跟汤婵说起事情始末。“我朝的开中法,你知道吧?”
汤婵点头,“知道,太-祖想出来的法子。北方边镇储粮,路远费烦,太-祖便允许商人用粮食马匹等军需换取盐引,鼓励商人向边塞输送物资。”
解瑨颔首,“太-祖至太宗年间,开中法卓有成效,甚至吸引了大批商人雇佣民力迁居边镇开垦田地,生产粮食,边地也由此日渐繁荣。”
汤婵再次点头,大名鼎鼎的晋商就是因此而起家兴盛的。
解瑨接着道:“然而多年过去,天下承平日久,勋贵官僚甚至皇子宗室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便打通上下关节,随意用些军需甚至空手讨来盐引,再转卖给盐商,如此贱买贵卖,从中牟利。如此一来,边地商人便无盐引可换,或者换了盐引,到了盐场却无盐可领,只得苦苦等候支盐,有的甚至要等上多年。”
汤婵听明白了,她张了张口,“山西就设有两个边镇,所以解三叔他……”
解瑨叹了口气,“如今盐商里都流传着一则消息,说是只要搭上解三老爷,得了解家的名号,就能在府衙领到特殊的盐引,拿着这种盐引,不必在盐场空等,直接便可支取食盐。”
果然如此,汤婵不由咋舌。
她想了想又问:“可是没有你出面,换发盐引的官员竟也认?再说解三叔就不怕被戳穿吗?”
解瑨道:“大笔银子进了解家,这便是把柄,日后若是事发,必定会惹来大麻烦,三叔觉得我为了自己和解家,定然会将事情掩盖过去。其实也不只是他如此想,外人眼里,一笔写不出两个解字,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把我同三叔分开看。再说那些官员也都被喂饱了,即便疑心事情有异,也不愿追根究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解瑨常年在京城,不会过多关注老家的情况,故而只要做的小心,再在人前伪装好简朴的样子,不要有闲话传到解瑨耳朵里,那就基本不会露馅。
这样瞒天过海的事,还真让解三叔做成了。
想起解三叔夫妻朴实的样子,汤婵难免觉得不可思议。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汤婵问:“那你打算如何?”
解瑨很干脆:“自然是上折请罪,治家不严,是我之过。”
他选择大义灭亲,汤婵一点都不意外,她不禁摇摇头,“也不知道解三叔怎么会觉得你是会把丑事用一床被子掩过去的性子……”
讲究家丑不外扬,但未免太看不起解瑨。
解瑨看着她,“折子一上,议论不会太好听,我或许会延迟起复,或许起复后会贬官。”
汤婵挑了挑眉,“要真是这样,咱们就和离,我再寻去个官大的老头嫁了。”
她冲他眨了眨眼,“放心,我偷他的钱养你。”
解瑨:“…………”
他又气又好笑,最后只得咳了一声,无奈道:“胡言乱语。”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心情到底好了一些。
笑闹过后,汤婵道:“说来这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开中法,你要上折,不若在在折子上一同陈述此法积弊,若能想出解决办法便最好了。”
解瑨颔首,“你便是不提,我也要如此行事的。”
二人自去写折子不提。
折子很快便递了上去,因为还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如何,汤婵只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在解三婶面前也表现如常,没有泄露半点风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院外树木的叶子逐渐由绿转黄。这日汤婵领了几个孩子出门捡落叶,打算带他们一起做书签,回院的路上,她笑着问几个娃:“中午想吃什么?今儿该徽音点菜了。”
徽音想了想道:“吃暖锅好不好?”
她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天气凉了,想吃点热乎的呢。”
虽说在汤婵的要求下,徽音如今也敢提要求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寻求其他人的意见,说完之后她便转头去看佳音和桓哥儿。
佳音只抿唇笑点了点头,桓哥儿却不矜持,只差吸溜口水,欢呼道:“火锅!”
也不知道汤婵哪天说了这个词被他听了去。
汤婵笑道:“成,今天便吃暖锅。解桓小朋友最近表现不错,今天可以吃辣。”
而且这小子也不知随了谁,自从尝试过辣味之后便再也离不得,小小年纪便无辣不欢,因着汤婵不许他吃得太辛辣或是吃辣太频繁,还跟汤婵抗争过不少次。
果然,桓哥儿更开心了,小鬼头心情一好就开始撒娇,“母亲对我最好啦~~”
“那你打算怎么孝敬我?”汤婵逗他,“过年时的压岁钱给我好不好?”
桓哥儿的笑容就眼见的慢慢变僵硬了,最后定格成一个
要哭不哭的表情,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破釜沉舟般道:“给……给母亲……”
说完他自己心疼得不得了,汤婵乐不可支。
正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却突然听一片嘈杂声传来。
“出什么事了?”
不过不必丫鬟回答,汤婵就知晓了,竟是有人闯了进来。
“侄媳!”
来人远远就喊出了声,汤婵眯起眼睛一看,只见解三婶形容狼狈地冲了进来,也不看孩子也在,不管不顾就跪倒在汤婵身前,“侄媳,快请侄子救救你三叔把!婶娘在这里求你了!”
第98章
解瑨的折子掀开了边镇军政贪腐的一角,皇帝沉着脸看完折子,当即下了密旨委派钦差到边地巡查整顿盐政,打算好好治一治这些只知道扒在朝政身上吸血的蠹虫。
钦差四十多岁年纪,姓徐,是新上任的左都御史,以刚正不阿闻名,做事却很有手段,胆识更是过人。以防打草惊蛇,他接旨之后,婉拒了皇帝遣禁卫军护送的好意,表面上称病在家,实则带了几人悄悄出城,低调微服到了边镇。
他一路暗访,直到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才用皇帝的密令调来边军,不由分说地开始抓人。
被调来的边军是皇后娘家忠国公的旧部,铁杆的保皇党,与当地势力并无任何暗中来往。徐大人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万钧之势,犯官根本没什么销毁证据四处串联的机会,案子进展很是顺利。
审问轰轰烈烈地持续了两三个月,徐大人抓了一批,杀了一批,风气总算为之一清,想来日后边镇的官员总该有所收敛了。
此案牵扯了不少小鱼小虾,比如假借解瑨之名牟利的解三叔,他本人判了仗八十,流放,并家产充公,家中其余人一同被判流放。
解三婶突然找上门求救,便是因着解三叔被抓进牢里,想求解瑨出面疏通关系。
汤婵不动声色,怕她吓到孩子,让丫鬟把姐弟三个都带下去之后,才跟解三婶打起太极,搪塞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需要打听打听,将之敷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