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72节
姜辞也回吻了他,双臂轻轻勾着他的脖颈,乖顺又主动。
雾气蒸腾,水波微漾。
他抱着她往池边走去,水珠从他结实的肩臂滴落,他一步一步走入后屋,她仍旧挂在他身上,手不愿松开,唇也依依不舍。
水珠顺着他们的发梢与指尖滑落,落在地板上。
二人回到屋内,姜辞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他轻轻放倒在床榻之上。
她的发丝散开,还有水珠,眼波带着迷离的意味,脸颊红得像极了早春初开的桃花。姬阳低头看她,那一双眼眸已不再冷硬,而是藏着压抑的炽热与克制的柔情。
他俯下身,覆住她的唇。
这一吻不似温泉中的试探,而是情难自抑。他的手探入她的发间,力道温柔却迫切,姜辞轻轻抱住他,眉眼含情,眼中只有他一人。
指尖、气息、体温都在无声靠近,气氛像被悄然点燃的灯芯,幽暗中微光浮动,呼吸都缠绕不清。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侧,呢喃着她的名字:“姜辞……”
然而——
就在一切将要跨过那道界限的瞬间,姬阳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幕久远而沉重的画面。
——三年为质的岁月,自己像头被牵入市集的牲口,穿着单薄的囚衣,目光沉静,却被来往之人肆意打量、嘲弄。他记得那日的风很大,帐外阳光正烈,而姜怀策就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耳边尽是“东阳狗崽”的辱骂声。
——他又想起重返东阳的那日,死里逃生,踏进丰都城门时,刚站稳脚跟,却看见父亲的送葬队伍缓缓从长街尽头而来。万民无言,白幡低垂,他站在人群之中,连声哭喊都发不出来。那一刻,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助,天塌地陷。
耻,孤独,疼痛,与她如今的眼神,忽然在他脑海层层重叠,像一张忽然撕裂的纸。
他猛然清醒,像被惊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顿住了动作。
片刻的沉默后,姬阳缓缓撑起身,眼神一寸寸由灼热转为沉静,他伸手掀起一旁的被褥,轻轻盖住她的身子。
姜辞怔怔看着他,眸中还带着未褪的潮红与情动。
他没有看她,嗓音低哑,却带着某种自责的冷静:“……我不能。”
姬阳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风吹进来。
可又想起那日,宁陵堤坝溃倒,风雨欲摧,他咬牙死守,力竭如困兽。他以为东阳军要折在那,可在最绝望之时,是她,掌着一盏油灯,带着百姓出现在他面前。
姬阳一把将门重新关上,动作带着几分迟疑,似乎是在下一个艰难的决断。
他静静站了片刻,终是转身走回塌前。姜辞仍靠在床榻上,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情意。他望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忽然俯身,抬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这一刻,他只想随心而行。
这一吻不同于方才的试探与温柔,而是带着近乎克制到极致后的失控。
姜辞被他的突如其来弄得有些愕然,但很快便察觉到他的情绪:压抑、挣扎,又隐含着浓烈的情感。她轻轻回抱住他,手指划过他紧绷的背脊,像是在安抚他,也像是在默许。
姬阳呼吸愈发沉重,低头再次吻住她,指尖沿着她的衣带游移,衣衫渐乱,他一把掀开被子,将她拥入怀中。
正当气息纠缠、温度逐渐升高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
“主公,青州军报到了!”
是杜孟秋的声音。
姬阳动作一滞,额上青筋微跳,目光倏地冷了几分。他撑起身,低头看向姜辞,眼中藏着不甘。
姜辞气息未稳,却笑了一下,轻声道:“都督去吧。”
他盯着她看了一瞬,终是叹了口气,将被子重新为她掖好。那一瞬,他的动作极轻,像是不舍,又像是歉疚。
“也对,你我不差这一时半刻。”姬阳说完披衣起身,推门而出,步履未乱,眉眼却是低沉的。
外头,杜孟秋候着,姬阳听完军报、下达命令,赶走杜孟秋快步再回屋时,房中却早已空无一人,连方才残留的暖意,也随那人一道,悄然散尽。
姬阳没有睡觉,他在屋内坐了一夜,知道天明,他换好衣服才出门。
“是啊,不差这一时半刻,回到丰都,我们还有机会。”他喃喃自语。
一行人再次启程,路途清寒,车辚马响。
姬阳与姜辞并肩而行,却谁也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温泉池边的缱绻仿若一场梦,醒来后,皆归沉默。即便偶有目光相触,也只轻轻一撇,转瞬即逝。
几日之后,队伍终于抵达丰都。
当马车缓缓驶入东阳侯府前,朱门紧闭已久的高墙再度敞开。门前早有候人恭立,而姬夫人早早便守在门廊下,衣饰素雅,神色间满是盼望。
姬阳翻身下马,正要唤一声“娘”,手便自然伸了出去,谁知姬夫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步子绕过他,径直走向马车。
帘子一掀,姜辞携银霜下车,姬夫人眼前一亮,眼角立时笑开了:“哎哟哟,我的好儿媳!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怎么瘦了?”
她一把握住姜辞的手,满眼都是疼惜。
姬阳站在一旁,手还在半空,讶然地看着她:“娘,我也很辛苦啊。”
姬夫人回头瞥了他一眼,神情淡定:“你是东阳的都督,吃点苦是你分内的事。”
姜辞被她这般亲热对待,略有些受宠若惊,柔声道:“多谢婆母挂念,我无碍。”
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快进来,我今儿特意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豆酥酿鸡,还有糖藕、茯苓糕,你要不回,我这心可悬着。”
说罢,牵着姜辞就往府内走去,亲昵得好似多年母女,姜辞温顺应着,步伐轻缓得体。
姬阳在后头望着这一幕,无奈笑了笑,只得收回那只被晾了的手,抬步跟了进去。
另一边,银霜带着楚窈回到姜辞的院落。庭院旧影如故,碧树婆娑,朱栏回绕,院中植着新开的黄蔷薇,微风拂过,香气四散。
银霜推门而入,将几只行囊落在玄关,回身叮嘱道:“这就是我们小姐的屋子,你把她的东西安置好,但记住,屋子里的东西,不许乱动。”
楚窈忙点头应下,语气乖巧:“是,我晓得分寸。”
银霜看她一眼,自己则去内室帮晚娘整理其他物什。
楚窈捧着包裹踏入房门,目光悄悄在屋内环视一圈,但她很快垂下眼帘,手脚利落地整理起来,神色安静如常。
姬阳和姜辞陪着姬夫人用过晚膳,天色已微暗,晚风携着草木气息,从廊檐间徐徐吹来。
两人一道往外院行去,姜辞步履不紧不慢,姬阳原本走在前头,走着走着,不自觉地也放慢了脚。廊角烛火斜照他侧脸,映出温缓的线条。
“谢公子,”他忽而开口,语调低稳,“我让杜将军安排他住在城南的清远酒楼,一应事宜都打点好了。”
姜辞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微侧,看向他:“谢谢都督。不过……你为何邀请他来丰都?”
姬阳略一顿足,答道:“他在宁陵帮了不少,我想着请他来做客,以表谢意。”
姜辞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
两人缓缓走到一棵树下,枝叶茂密,将夜色遮得更沉几分。姬阳先一步抬手,将挡在前方的树枝撩开,让姜辞先行。
那一瞬间,他的动作自然,透着无言的体贴。
回到院中,姬阳止步于阶前,侧身看向她:“你先前住的院子,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只是新置的物件还有些味道,得再晾几日。这几天你就还住在我那边。”
他说得不紧不慢,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之前从凉州运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后院库房,你若有空,不妨去看看。”
姜辞听到“凉州”二字,神色微动,随即点了点头:“好。”
姬阳低眸,“青州那边出了些事,我要去督军署一趟,今晚恐怕不回来了。”
姜辞应道:“你放心去处理要务。”
姬阳颔首,转身离去,背影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廊下。
姜辞站了片刻,回神后便唤上银霜,前往后院的库房。
推开厚重的库门,眼前堆叠如山的箱笼琳琅满目,比她父亲托人从凉州运来的还多出一倍。她走近,一一查看,木箱上还贴着标签,分门别类,连细软与用具也都一应俱全。
姜辞伸手拂过箱盖,唇角缓缓浮出一丝笑意,神情却温柔而恍惚。
她拉开一只暗色箱子,箱中赫然一排整齐书册,都是寻来的医书,线装封皮仍带着凉州的气息。
她原本是为了姬栩那难解的顽疾而求书,如今这些,也都用不上了。
她鼻尖一酸,眼泪啪嗒掉落,脑海中全是那温文有礼的身影,姜辞的手停在封面上,指腹轻轻摩挲,静了片刻,才将箱子合上。
银霜欲言又止,姜辞朝她微微一笑:“我去大哥院里坐一坐。”
她只身前往。
小径寂寥,院落清冷。昔日竹影斜斜,如今枝叶更盛,簌簌作响。姜辞走到那棵熟悉的竹下,石桌边落了些许旧叶,她伸手扫去,手掌落在那冰凉的石面上,一瞬间,仿佛有幻觉浮现。
那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坐在那处石凳边,正抬眼望她,清朗含笑。
一阵风吹过,她眼眶又是一涩,终是坐下,一只手撑在石桌边,另一只手垂落,额角轻抵手背。
眼泪悄然落在石桌上。
这时,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
姜辞一怔,抬起头,只见姬云梵站在月色下,眉眼之间已有少年英气,劲装束身,整个人比她离开时高了一些。
“阿梵……”她轻声唤道,声音哑得厉害。
姬云梵坐到她对面,神情郑重却不失稚气:“姜姐姐,是在想我爹爹吗?”
姜辞看着他,许久,才点点头。
“嗯。”她答,“有些想他了。”
姜辞坐在石凳上,身边的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个月的事。
他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姐姐你不在,我每天跟先生学笔法,先生说我字有点像我爹……还有,我现在射箭很准,前两天刚打中红心,祖母还赏了我一块糕。对了,我还学会了骑马!虽然第一次差点摔下来……”
他眼睛亮亮的,脸颊染了些红,兴致勃勃地一口气说了许多,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她:“姐姐,下次你也来看我练箭好不好?我给你射只兔子!”
姜辞听着,唇边带着柔和笑意。她伸手,抚上他稚嫩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是少年体温微热的轮廓,她声音温柔:“好,一言为定。”
她停顿了下,眼眸轻轻弯起,缓声说道:“阿梵,你爹爹若是看见现在的你,定然也会替你高兴。”
话音刚落,姬云梵眼圈一红,忽然扑进她的怀中,小小的身子紧紧抱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含着哭意:“可我还是……还是很想爹爹。祖母说爹爹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在天上看着我。”
姜辞愣了一瞬,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那少年的鼻音哽咽,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仿佛怕失了父亲心中最坚强的模样。
她仰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幽蓝如洗,像是千万颗微光在遥遥相望。
“是啊。”她轻声道,“他一定在天上,看着你长大,看到你这般勇敢,一定很骄傲。”
那声音仿佛随风飘入夜色里,落入远处的天幕下。
……
与此同时,城西的督军署中,姬阳独自站在院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