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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冬 第10节

  冬屿见对方好像没认出自己,不免顿了一会才摇头:“不算,就一面之缘,我同桌才是她朋友。古乐怡,我是来找你的。”
  古乐怡听见名字,更疑惑:“你认识我?”
  冬屿嗯哼了一声,“忘了吗?我们小学都是在附小读的,还是一个班的。不过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也不记得我的名字,我是冬屿,山与的屿。”
  古乐怡这才逐渐卸下防备,嘀咕道:“难怪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对不起。没认出来。但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了。冬屿吗?我记得你之后不是去外面读了。”
  她单脚往旁边跳着走了两步,拖了张凳子出来,坐在上面,把拐杖放在走廊靠墙的位置。
  冬屿帮她扶好拐杖,不至于滑到地上,告诉她,“前不久又转回来了。我妈现在在一中教书。我也没想到你和裴佳邈有纠纷,我之前托朋友向她打听你。她告诉我了。”
  古乐怡:“很讽刺是吗?你之前就向她打听过我。她却是一副好像今天才知道我的模样,永远都是既得利益者的姿态。我不信段宗修没跟她说过我的名字。”
  冬屿本想回或许是没记住,大脑每天接受的名字都很多,自己现在连同学都认不全。
  古乐怡继续说:“我不理解。裴佳邈这么装的人也能被这么多人追捧。但我理解她对你友好。学校是个小社会,你长得漂亮看起来会来事,她就想和你相处,即便关系停留在表面。冬屿啊冬屿,我小学就觉得你挺漂亮的,上高中果然越长越开了。”
  冬屿回答:“可你看得出来,我不关心裴佳邈对我的态度怎么样,我是来找你的。”
  古乐怡搭在凳子上,咬着手指甲,“啊?找我?发生什么了吗?别告诉我说你也认识段宗修,一眼就看上他了。”
  冬屿:“——?”居然没联想到宋娰。
  怎么说呢?这话虽比较猎奇,但还是可接受的范围。
  她淡定道:“这你还是放心。我妈管我管得很严,早恋会直接打死我,不需要你操心。来找你是因为一个人的失踪。还记得书包上的挂件是谁给你的吗?”
  古乐怡动作停滞一会,想起来了,“你说宋娰啊?最近就她失踪闹得很大,她家里人总来我们学校闹。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她是我小学同学。记得那时候我跟她还玩得挺好的。可惜后来就淡了。”
  听到这,冬屿并不意外,就是遗憾自己绕了这么大个圈,最后却可能一无所获,她还是说:“宋娰的失踪看似没有任何征兆,但我觉得并非无迹可寻,你有听说她失踪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该问的警察都问过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高二她高三呢。就只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还不知道保不保真。”
  古乐怡瞥眼看向楼道,突然说:“诶,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要不另约个时间吧?周六?周日?”
  从楼下上来一个皮肤偏黑的男生,拎着篮球袋,肩膀挂着球衣,头发又炸又长。
  古乐怡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他面前,回头看冬屿,“还是这周日吧。正好月考完了。五点在小椿巷新开的甜品店见!”
  男生目光在冬屿身上停留了一会,转身帮她拿书包。古乐怡挽着他的胳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冬屿没来得及说,因为上次去派出所,现在无论哪天都被家里禁足。除非这周日妈妈在健身房呆一整天,或者说偷偷溜出去,别说概率微乎其微,若被席女士逮到迎接自己会是火冒三丈。
  事已至此,实在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
  她也就追了几步,还没追上。席少英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右走,两人恰好撞上。
  席少英瞪大眼,上下打量一番冬屿,单手插腰,迈开腿,“冬小岛?你怎么在一中?不是说放学就回家!怎么回事?”
  冬屿抬起的手微僵,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9章 双城记
  望着席少英,对方显然气得不轻。
  冬屿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便是用大人能接受的动机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她说:“妈,我不是有意乱跑,我只是……”
  席少英表情是我看你如何狡辩。
  冬屿却小声,“我只是想看看我没考上的高中长什么样。你总挂嘴边。”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席少英眉头舒展,冬屿低眉,好像还挺有用。不知是怕被发现的紧张还是心慌。胸腔一直起伏不定。
  她睫毛轻动,地上浮动的光影从墙砖夹角溜到洗手池的缝隙中。
  席少英还是挺吃这套,语调放缓:“看好了?那就回家吧。”
  没有过多的言语,冬屿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剩下的是沉默。
  母女俩要走。
  有人在他们身后喊:“席老师?”
  冬屿比席少英先回头,瞧见位玫红束腰裙的女士:化着偏欧风的妆容,身披白色精英风衣,她也在瞧自己,抬起圆润丰腴的手臂,食指捋着卷发,露出涂满大红色指甲油的指头,似捧了束凤仙花一般。褶皱不掩风情,岁月不输美人。
  看起来不像同事。应该是某位学生家长吧?
  冬屿抬头看妈妈。
  席少英以标准的微笑回应,“是哪位学生的家长?我这写了几天的教案,一下子都记不住了。”
  女士走近,也用很客气的腔调笑着说:“席老师您忘了?我们前几天还见过面,跟你办公室的小李一起,也是她跟我推荐您的。”
  冬屿都没仔细听她们在讲什么,目光全然被她大红色的指甲油吸引,总觉得那块指片跟风筝一样在自己眼前舞来舞去。
  席少英一手撑着另一只手的胳膊肘,指头点太阳穴边上,说:“哦我想起来了。最近总是忘事,得去医院看看了。”
  女士浑然不在意,笑容带有目的性,“听说席老师教高一。我儿子现在在读高二。如果席老师工作不忙的话可以考虑做家教。周末或者放学挑几个晚上都行。钱的问题好说,就看席老师有没有时间了。”
  席少英说:“不好意思这位家长。这真不是我有意要拒绝你什么的。学校领导规定在职教师不准私下里开班补课搞一对一之类的。我们也不敢乱来不是吗?”
  女士莞尔,抬手递了张名片,“没关系。也能理解。席老师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钱的问题都好说。”
  冬屿见席少英没有接意向,随手帮妈妈接过以免对方尴尬,烫金名片在手间翻转一圈,有字的一面往下压,她假装没看见背后某某集团董事长的字样。
  女士转向她,用带有探究的眼睛打量,“这是席老师的学生吗?”
  “小孩。”
  “长得真漂亮。”
  “谢谢。”冬屿说。
  “高几?”对方又问。
  “高二。”
  “也在一中吗?”
  “六中。”席少英帮她说。
  女士微微一愣。
  席少英继续道:“她分数能上一中的,但我感觉这边压力大还是新环境,怕跟不上,就还是让她读六中算了。”
  轮到冬屿发愣了,低下头,才知道原来妈妈也会说谎。
  对方笑道:“六中也蛮好的,孩子优秀在哪都能发光,说不
  定到时候和小路一起做高考状元呢。”
  席少英也笑了:“高考状元哪这么简单?我也不指望了。考个好学校就行。”
  走廊传来拖凳子的声音,路过的学生打打闹闹。还有背书包的人一前一后提着大垃圾桶,谈论着明天的月考。
  很多人都喜欢把书放在走廊的桌子上、抽屉里,书堆挨着书堆,摇摇欲坠。
  这位漂亮女士像是看见了什么人,朝着某一个方向招手,“小路。快过来跟席老师打个招呼。她教书很有经验的。”
  少年揉着松软的头发走过来,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自家妈,不知道在看哪里。冬屿却认出了他,慢了半拍,少年那只无限放慢的手似将周围黯淡的光糅合进去。怎么还是他?
  他妈妈指着他,说:“路梁放。名字是他爷爷起的。路遥知马力的路,栋梁的梁。”
  席少英随意问:“那‘放’呢?”
  对方笑着回答:“可以是放手,也可以是放过。”
  最后一个字的含义听上去好悲情。
  冬屿别过眼,往妈妈身后站,围巾上起了一圈静电。
  路梁放没注意到她,也懒得在意,象征性抬起胳膊说了声,“老师好。”
  这么有礼貌。
  可冬屿知道,这人私下里说话也能很难听。
  路梁放打完招呼,下一句就是:“回家了。”
  全程两人零交流。
  他妈妈无奈,转过头来说:“反正还是那句话。要是席老师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打我电话。交通之类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有专车接送。就看您有没有时间。”
  心中数着数。
  冬屿瞄见他影子慢慢远去,才抬起头,正巧跟席少英目光撞个满怀。席少英抱着胳膊质问:“刚刚拍你背让你跟人家打招呼,怎么不搭理?”
  “没注意。”
  “这个学生在我们学校很有名。”
  “我知道。”
  “怎么知道?”
  冬屿抬手对着光荣榜,说:“优秀的人总是榜上有名。”
  席少英摇摇头,“这些有钱人也真是。明明够有钱了,还拼了命往上挤。你们还没一点危机感。”
  冬屿很聪明,很快就领会她的意思,“所以刚刚是故意说领导不准的吗?”
  “本来就不准。什么故不故意的。违背组织规定的事我可不干。况且下班还要去健身房,哪有这么多时间。”
  “我们学校也不准。但也有老师会这样。”
  “那不会是我。”她说,“下班就是下班。我不加班。咱家这么多年积蓄还是有的,这点钱我还看不上。”
  妈妈是整个家最有原则的人,有一年春天流感盛行,所有人都没当一回事,她硬逼迫着全家人戴口罩,每天按时消毒、燃艾草。外婆说她应该辞职去防疫办上班。
  冬屿把名片揣进兜里,侧头问:“那你知道外婆准备给你们学校领导送礼吗?”
  席少英按着太阳穴,显然头疼:“就知道……你外婆就是这么死脑筋人。讲了很多次了还是这样。妈在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玉米地成熟了,你外婆都要掰下一袋送给妈妈的班主任。”
  听着多欲哭无泪的事,妈妈无论说多少遍都撼动不了老人的执念。有人身体里的铆钉一旦生出了岁月的铁锈,它就永远是旧的。强行拔去,只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冬屿歪着头,“回去再说吧。人老了记忆力衰退,外婆若忙起来自然会忘记这件事。”
  也并非一无所获,古乐怡就算快忘了宋娰,也听说过宋娰的小道消息。学生之间的消息总是灵通,但也向来真假掺半。
  万一瞎猫遇上死耗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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