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见萧濯的呼吸更加粗重,他抬头问萧濯:“既然如此……今日回到行宫以后,殿下不妨证明给我看看?”
  萧濯的目光陡然变得灼热起来。
  他顾不得去想殷殊鹤的转变是因为什么,更顾不得去想殷殊鹤的神态为何隐隐有些熟悉。
  难得督公大人主动邀请,他只想得寸进尺,十倍百倍满足他的要求。
  然而就在他攥住殷殊鹤还贴在他下腹的手正准备动作时,忽然听到外面马车外面传来薛斐有些警惕和凝重的声音:“殿下——有情况。”
  萧濯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殷殊鹤细长的眉毛也缓缓皱了起来。
  萧濯将车帘掀开一缝,只见马车正行驶在回行宫必经的一条管道上,两侧皆是黑漆漆的树林,林中树木茂盛,在银色月光下影影绰绰透着黑色的影子,有股肃杀的味道。
  前世在行宫时他便曾经碰见过一次刺杀,只不过发生在快要回宫的时候。
  为了以防万一,他出来前特意同在山下守护的禁军交代过自己的行踪,还专门让薛斐带了信烟。
  原本以为重生是将前世的事重新再走一遭,但眼下看来……萧濯面无表情地想,随着殷殊鹤比前世更早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以后,如今有些事也跟前世不一样了。
  唯独让人觉得晦气的是,这场刺杀凑巧碰上了殷殊鹤也在马车上的时候。
  冷笑一声。
  虽然并不畏惧,但萧濯难免在心中暗骂背后布局之人没有眼色,居然选在这个当口坏他的好事。
  萧濯当机立断,冷声道:“燃信烟——”
  薛斐立刻沉声应是,于是白色的信烟迅速腾空而起。
  这时,两侧密林中埋伏着的杀手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发现,索性不再掩饰,几十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手持兵器,在夜色中朝着马车这边冲杀过来。
  薛斐用最快速度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如同离弦之箭,迎上直直朝着他们而来的刺客。
  他是崔家训练多年的暗卫,学的全都是杀人的招式。
  不过几刀便要了两人性命,紧接着又有十几个刺客围了上来,薛斐左挡右格,刀刃碰撞间火花四溅。
  然而这些看不见脸的刺客见薛斐难缠,对视几眼,索性分出七八个人留下跟薛斐周旋,剩下的全部朝着马车去了,余光看见他们的动静,薛斐挥刀格挡的同时大喊一声:“殿下小心——”
  “方才的事情就先欠着,”听见薛斐示警,萧濯凑过去咬上殷殊鹤的嘴唇,快速道:“公公乖乖留在马车上。”
  说罢,不等殷殊鹤答话,抽出放在夹层的长刀跳下马车。
  萧濯自小习武,身手虽然没有薛斐楚风他们好,但也绝对算不上弱。
  此处距离行宫虽然还有十几里路,但在山下守护的禁军有崔家的人,看到信烟自会来救,他跟薛斐只需要跟这些刺客周旋一刻钟——
  萧濯眼中闪过一丝戾意,挥动长刀,挡在马车前寸步不离,砍杀动作凶狠至极,刀刀致命。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十几个刺客就死伤四五。
  剩下十一二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萧濯为什么始终站在马车前面,但生死皆在一线间,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众人咬了咬牙再次狠心扑了上去。
  这次的攻势远比上次更加凶猛。
  一脚踢开扑上来的一人,萧濯又回身一刀狠狠将另外一个刺客捅死。
  然而刀还没来得及拔出来,余光就看到夜色中寒芒一闪,有个刺客竟瞅准了这个当口,想从后面直直刺向萧濯。
  殷殊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瞳孔微缩,几乎来不及思考,二话不说拔出贴身带着的匕首,跳下马车挡住刺客的长刀。
  匕首跟刺客的刀刃摩擦。
  只听刺啦一声擦出火星,殷殊鹤不由得后退几步,被震裂的虎口有鲜血流出。
  他毕竟是个宦官,不通武艺。
  吃痛之下,殷殊鹤闷哼一声,脸色骤然一白。
  眼看着刀刃即将正中殷殊鹤的面门,电光火石之间,萧濯双目赤红,一把箍着殷殊鹤往后踉跄的腰身,先是将他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另一只手腕一转,挥刀就砍,招招见血。
  周围刺客虎视眈眈。
  但自始自终,萧濯都没有松开箍着殷殊鹤腰身的手。
  此刻。
  听到动静的薛斐也摆脱了方才那几名刺客的纠缠赶了过来,跟围着马车的刺客再次打在一起。
  萧濯这边的压力骤然减缓。
  但回想之前的场景,他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箍着殷殊鹤的手不自觉用力,手掌恨不得能嵌进他的骨子里,咬牙切齿:“你不要命了?!谁准你下来的?!”
  没有被萧濯骇人的语气吓到,殷殊鹤冷声道:“大敌当前,殿下觉得此刻是计较此事的时候么?”
  这语气和神态都太过熟悉。
  萧濯眸色骤然一深,正准备说话,却听到禁军马蹄声从远处震地而来的声音。
  再怎么样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再说别的,萧濯阴沉着脸,一把攥住殷殊鹤的衣领,重重将人推到了马车上。
  这次殷殊鹤没有反抗。
  只不过在进马车前他深深看了萧濯一眼。
  他也想知道,方才分明危在旦夕,萧濯又为什么不管不顾也要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禁军来了五十骑,远远超过刺客的数量。
  显然剩下的刺客也没想到远在十里之外的禁军能来得这么快,慌乱之下又被砍死几个。
  薛斐见状心中一松,大声问:“殿下,这些人该怎么办?”
  “只留一个活口,其他全部杀了,”萧濯冷笑一声:“再把头给我割了带回去。”
  “是!”得到萧濯命令,薛斐下手更狠,直接冲到刺客面前,一刀刺进一个人的胸口,不多时,在场还活着的十几个刺客就被他和禁军全部制服。
  禁军领头的那个便是崔家早些年埋下的暗子,他勒缰下马跪在萧濯面前请罪:“臣护卫来迟,请七殿下责罚!”
  说话间他看见萧濯正在往下淌血的手臂,脸色瞬间变了一下:“殿下,您——”
  萧濯手中还握着染血的长刀。
  他漠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被刺客砍伤的右臂,没有多说什么,只跟这位姓刘的统领交代了几句回行宫以后的说辞,然后在他担忧的眼神中借口受伤,掀开车帘转身回了马车。
  薛斐连忙走近扶了一把,萧濯面无表情说:“既然碰上了,那就利用好这次机会。”薛斐心领神会,沉声应是道:“殿下放心。”
  萧濯没再说话,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里,殷殊鹤被震破的虎口还淌着血,而且因为他肤色比旁人更浅的缘故,鲜红的血液在灯笼映照下便更加刺眼。
  脑海中浮现出殷殊鹤持刃替他挡刀,险些被刺客迎面砍伤的画面,萧濯感觉自己胸中的火气夹杂着强烈的后怕再一次升了起来。
  咬了咬牙正要说些什么。
  然而对上殷殊鹤听见动静倏忽抬眸望过来的眼神,萧濯动作蓦地一顿。
  与方才殷殊鹤冷然质问他大敌当前的神情一样,都让他觉得熟悉至极。
  这绝不是刚刚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的殷殊鹤该有的神色。
  更像是前世手揽大权,位高权重数年的殷殊鹤才有的凛然。
  萧濯脑海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又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一言不发,直直盯着殷殊鹤。
  第102章
  想问殷殊鹤是不是也回来了,可话到嘴边,萧濯蓦地一顿。
  上辈子殷殊鹤曾经用那么仇恨的眼神看他,曾经亲手将匕首刺进他腹中,曾经面无表情说他们之间没有以后……
  前尘往事悉数浮现。
  若是殷殊鹤想起来了——
  萧濯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时在冷宫玩雪的时候,那种心头火热跟指尖冰凉的感觉同时存在,并且激烈对抗,无法相融。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殷殊鹤是不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又隐约能察觉到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抗拒跟惊惶。
  顾不得分辨这种矛盾的根由,他不自觉用力攥紧车帘,手背青筋毕露。
  萧濯心想,不,不会的。
  遇见那个怪异系统的人是他。
  怪力乱神得以重生的那个人也是他。
  殷殊鹤应当不可能想起跟前世有关的事。
  所以这辈子他不会恨他,不会杀他,更不会离开他。
  可若是他真的想起来了……萧濯的心不自觉下沉,脑海中转瞬间升起无数个应对方法,然而殷殊鹤却跟平常无异抬眸望向他,轻声道:“殿下的伤还在流血,要奴才帮您包扎么?”
  仿佛之前的异样全都是萧濯的错觉。
  萧濯猛地回过神来。
  目光却还是死死盯在殷殊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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