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二王子自小身体虚弱，不见外人，也是你们的计划？”
“不，他身体虚弱是真的！医师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偏偏光明眷值又很高……所以，我就干脆让他呆在王子殿里，命令法师们设了阵，不让外人见到他的容貌……”
林渺只觉糟多无口：“那雷穆这八十年帮了你那么多，他可有提过回报？”
“除了最初那次……没有。”国王愣愣地说，身躯又开始颤抖起来，“……他，他让我绝对不可以告诉旁人，否则……否则下场会很惨……”
但毫无疑问，他不说林渺只会让他更惨。”或许，他只是觉得我合眼缘……”
你的意思是，因为合眼缘，堂堂光明大法师不仅帮你觉醒天赋，传授你地狱禁术，还帮你逆自然法则而行、在权力巅峰赖了八十年？
往哪个方向磕能谈到这样的朋友？？
活了上百年的人精还能不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白饭的道理吗，无非自欺欺人装聋作哑而已。
林渺气乐了：“雷穆八十年前让你在王宫修塔，神谕二十年前降下让你在王宫修塔，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两者之间的联系吗？！”
邪术反噬大概真得伤害了马库里的智商，他呆滞地复述了林渺最后两个字：“联系……”
“可雷穆，雷穆又不是光明神……”
“……”无可救药。
林渺索性跳了话题：“那博拉特呢？博拉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他又参与了哪些？”
“博拉特……”迟钝的思维反应了好一会儿，马库里才有些迷惘地开口，“没有关系。”
“？？？”
林渺扭头看向恶魔，待接触到恶魔同样迷惑、却不像是感知到人类撒谎的眼神后，她也茫然了。
猜了那么久的重要线索人物，压了那么久的“宝”，几乎每一件事都能联系到他、都有他的身影，结果到最后其实是个路人甲……？
林渺不信邪：“你为了掩饰二王子年轻的容貌，不是对外称是博拉特为你施的法术吗？你敢说，你们没有勾结在一起？”
“只是假借了光明协会会长的名头而已。”顾忌着跃跃欲试、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撕碎的瑞斯，马库里瑟缩了一下，很老实地回答。
“其实，从博拉特当上会长开始，他就常常处于闭关的状态。二十年前，在‘我’的登基礼上请来了神谕后，他便直接将自己关在了高楼中、极少出来，几乎都是两个副会长代理职务、替他传话。”
“或许……”国王迟疑数秒，还是道，“或许他已经……”死了。
林渺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仔细想来，虽说到王城后发现的异常处处能与大法师产生联系，可也处处没有任何铁证说明他存在问题。
是她先入为主了么？
林渺总有种她遗漏了什么的空落感，却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来。
见问得差不多了，她干脆利落道：“告诉我藏宝室在哪，饶你一命。”
听到这个要求，国王干枯垂落的颊肉抽搐起来，嘴唇一张一合，显出极度害怕、不愿的神色；然而就像那些被他夺去性命的无辜之辈一样，此刻他同样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在一人二魔的注视下，一颤一缩爬到床尾，将一截看似固定的雕花床脚用力地拧起。
那木头竟像活物般转了半圈，床板下随即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板竟从中裂开一道窄缝，随着“吱呀”的沉响缓缓向下翻折，露出下方黑沉沉的石阶。
藏宝室的入口在床下，意外得毫不意外。
要不怎么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林渺看了瑞斯一眼，后者果断抬手，敲晕了国王。
“渺渺小姐不杀他么？”全程认真聆听但依旧云里雾里的玛莎忍不住问，她可是从切西娅大人那里听说了猎场结仇的全过程。
“当然要杀。但要有组织地杀，有规律地杀，有先后级别地杀。”
林渺淡定道，“今天先放他一马。”
加百列的举动固然使她愤怒，但也给她提了个醒——如果贸然动手杀人王，难保神明不会就此注意到她，或者有理由对她直接出手。
为了她暂时还很脆弱的小命，她决定将弄死国王一事略微延后。
第73章
照例是三头犬走在前面,替她开路。
与卡佩家地下通道里的步步惊心不同，直到看见圆堡状的藏宝库、用国王的鲜血打开大门，一人二魔都没有遇到任何机关。
然而林渺看着眼前的景象,依旧觉得很宫寒。
她从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会“亦不甚惜”——
迎面可见数不清的木架，高得几乎顶到穹顶，矮得也可及腰深，横七竖八地在空旷的石室里乱躺着；而那些架子上,哦不，不止架子,连地面上、角落的缝隙里,都被金器玉器、珍珠宝石塞得满满当当，无处落脚。
红宝石串成的流苏,堆成小山的金锭,底下滚落的珍珠,白的、粉的、黑的……
……早市菜场里那些个一片一片被踩烂的大白菜叶，也确实很难让人升起怜惜之情。
唉,民脂民膏；唉，封建主义！
林渺都不敢想马库里这些年究竟过得有多爽；她也很好奇所谓的雷穆到底知不知道他“看好”的国王陛下是种怎样的货色，知不知道克雷兹王国的民众不过是好国王用以压榨的牲畜。
应该是知道的吧？
毕竟光明神的信徒那样强大，近乎全能。
她讽刺地笑笑,听见玛莎小声道：“渺渺小姐，要分头找找看吗？”
“不用。”林渺回神,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寻物球。“我想这次，它能帮我们一点小忙。”
她想了片刻，先试探性地问：“这个空间里,最有价值的珠宝在哪儿。”
水晶球里笼罩上一团白雾，十余秒过去，球中显示出的景象却是一整个藏宝阁。
见状，林渺重新陷入思索。
切西娅的提示指向珠宝，又说她得知道珠宝的名称；从国王的反应来看，他不知道自己的藏宝库里被放有一件特别的东西、或者至少是不知道那件东西具体情况的。
与国王无关……珠宝……宝石？
知道藏宝室位置，能够自由出入……
好像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林渺脉搏跳动加快，离成功近在咫尺的预感摄取了她的心神。
她做了个深呼吸，对着寻物球一字一顿：“我要找的东西，在这间藏宝室的中央位置，是一块紫色的宝石，封存着百年前魔王佩戴的面具——”
“——的一半。”
这一回，寻物球中迸射出刺目的金色，光芒炽烈，久久不散。
待景象成形，如林渺所料，球中显示出了具体的位置。
“我来吧。”林渺阻止了要替她“试毒”的瑞斯，小心地从木架中央取下那颗巨大的、仿若有一整条深紫星河在其中流淌的宝石。
温吞的、妥帖的暖意从冰凉的透面传递到林渺手心，只一触碰，她便能感受到那股轻柔呼唤着她的、熟悉的归属感。
……它，是她的。
林渺不再犹豫，锋利的匕首划开食指，血珠连绵滴落。甫一落在宝石面上，便立刻被那深邃的紫所吞没。
黑紫的光柱冲天而起，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攥住了她的意识；天旋地转间，周遭的环境联通瑞斯、玛莎震惊的神情，都成为模糊的虚影。
等林渺再回魂时，眼前出现了一条漫长到望不见尽头的回廊。
两侧墙面、头顶天板，甚至脚下的地面，都镶有打磨至光可鉴人的镜面。
无数面镜子层层叠叠，将她的身影拆成了碎片——正面的、侧面的、扭曲成波浪状的，密密麻麻地铺在视野里，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你终于来了。”
一道威严的女声在她脑海中突兀地响起。
“……你是谁？”林渺脱口问出，答案却已跃然心间。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声音带上了淡淡的笑意，“重要的是，想拿到你要的东西，你得通过三场……嗯，鉴于你应该不喜欢‘考验’这两个字，就把它当成是‘挑战’吧。”
“……你特意留给我的东西——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还得通过考验？三场？”
林渺气极反笑。
但思及三头犬城堡上那个疑似为本人量身定制的危险幻境，又觉得好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毕竟，那位可是能把自己往死里考的神人（魔）啊。
被质问后，声音的主人也没有生气，反而很耐心地说：“抱歉，我只是一缕残存的意识，又暂时看不到你，总得通过什么确认下你的身份。”
不给她回嘴的时间，女声语速极快：“你的第一个挑战，便是这‘千面回廊’。”
“每一个镜子中的你，都只是一段记忆的化身。想要出去，你必须找到那个唯一完整的自己，或者——打败所有的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