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百兽册又闪了几下,好似黑夜中的诡异眼睛。
  「您可以这么想。」
  「严惩模式进入倒计时。」
  徐星星头皮发麻:“等——”
  「一。」
  第141章 噩梦
  徐星星在梦中附身在了一位名叫王七复的人体内。
  这个人方知鸣曾提到过。
  那时她刚与睺渊绑定兽契,此事传开后,有人怒不可遏,有人摇头惋惜,有人耻笑看戏。便是不爱管闲事的方知鸣也忍不住劝了她几句,说她这般半途而废实在可惜,说以她的资质,若是勤加修炼是很有可能超过王七复的。
  她百无聊赖地问此人是谁。
  方知鸣颇为夸张地为这人吹了回牛逼。
  说他是昆仑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一身青衣,一把华霜,束发之年,三招将千年厉鬼斩于剑下,意气丰发的少年,偏又谦逊知礼,升至大乘之境时也不过百岁,是最为年轻的大乘修士。
  讲到这里,方知鸣顿住了,又道了声:
  只可惜……
  不言则明。
  是很可惜。
  他父母早亡,受尽苦楚,后在外乞讨时偶然救了一修仙世家的嫡女,家主为了谢他将他收作义子,后看他天赋卓然,便送入昆仑。
  可偏偏就在他大婚头几日,昆仑讨伐魔神,睺渊孤身来此,大乘修士迎战。
  结局如何,不说亦知。
  而他的未婚妻,那位在幼时被他无意救下的女子,数日后与他的衣冠拜堂,几十年后惨死在一魔将之手。
  听说终归是听说,隔着岁月,拦着距离,便是再可叹再唏嘘也不如亲身经历的寥寥一眼。
  更莫说与其同感共心的看他走上一遍。
  王七复活了一百零三岁,徐星星就在他的身体里待了一百零三年。
  她像个不断电的人体摄像头,连忽视都不能,连疲累也不觉,泪不是自己的,痛不是自己的,可悲伤和伤痛却又丝毫不落地附加于她。
  她看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看他家遭变故、父母双亡,看他衣不蔽体,与饿狗抢食,亦看他为救一少女差点被魔物吞食。
  起初徐星星还有几分新奇,后来便是十分的排斥厌恶,可这份排斥厌恶又被如山似海的时间洪流冲尽,到后来,她已经习惯了每日陪着这人,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看着。
  她好似成了王七复的影子,看他勤奋修炼便会替他疲累,看他遭人排挤亦会满腔怒火,看那伶俐美好的女子强势地护他,亦会新生欢喜。
  她就这般以毫不参与又无处不在的方式,渡过了王七复的一生。
  直到她都觉得自己好似要成了王七复的其中一魄。
  直到脸覆面具的睺渊悬于她的面前。
  王七复马上就要死了。
  可这一刻,她却开始惧怕那本就知晓的结局发生,希望他活着,希望他能安全到那女子的身前,牵起她的手,和她成亲,共度余生。
  那她呢?
  她忽而迷茫。对啊,她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亦开始不在意很多。便是入梦前都发生什么,她都已然忘光了。
  她随着王七复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黑衣男子,那人满身戾气,面具下的眼神睥睨万物。
  那视线好似扫过了她,却又好似并未在意他。而只这一眼,便瞬时勾起徐星星记忆深处一双疯狂痴迷的眸。而那或漆黑或赤红的双眸,也终于让她想起些许被漫长岁月掩盖之事。
  她的欣喜缓慢涌上,思念逐渐泛滥,可下一瞬,睺渊稍稍抬手,王七复的头颅炸开,痛楚袭来,她亦跟着失去意识。
  恐惧与黑暗一同将她覆盖。
  她的魂体飘零在广阔的空乏之内,周身飘忽,思绪悲戚。
  若你在梦中存活的时间比现实还要久,那到底哪个才是现实?
  若你在另一个人的体内活过了他的一生,那你的意志是否还归自己掌控?
  再次睁眼,四周是纯黑的石壁,石壁上缀着珠玉宝石,散着灼灼亮光,将这石窟照得宛若白昼。
  徐星星恍惚了很久才想起,她大概是出了梦境了。
  她又呆愣许久才想起如今她可以动弹,可以靠自己的意识做出反应,于是她颇为生疏地动了动手脚,随即听到“哗啦”一声。
  是铁链碰撞的声音。
  她费力地支起身子,看到了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这锁链通体墨黑,她每挣扎一次便会收紧一圈,若是强行挣脱便会越来越小,直勒得她的腕骨差点破裂。
  她再度看向四周,看见她如今坐在一圆状石台之上,看石台周围是蓝色的水池,水池对面的铁栏外立着一人。
  是许翼,人虽然她没忘记,但她为何会来到此地倒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毕竟入梦前的事,她差不多已忘个干净了。
  好在她还记得她是谁,记得她为何来到这个世界,记得谁让她入梦,亦记得她爱谁。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此处是思惩崖底,牢狱禁锢最深之处。你四肢所缚乃上古神器,便是睺渊来了,亦不可能将你救出,你就在此地反思,待何时将你的脑子清洗干净,我再将你放出去。”
  许翼看她没有反应,又道,“顾诺已然好转,不用担心。”
  他提起此事,倒是唤醒了徐星星一部分记忆。
  她问:“睺渊呢?”
  许翼望着她的眸子变得幽深,眉头紧蹙:“星儿,莫要执迷不悟。”
  徐星星又看了他一阵,道:“我要纸笔,还有清茶。谢谢。”
  说罢,往地上一倒,不再看他。
  周遭没有声音,忽闻一声重重的叹息,才听见许翼动了脚步,离开此地。
  她以为不会有人再来,没曾想,过了几个时辰,方知鸣和林悦来到这里,送来了她刚刚开口需要的东西。
  林悦径直打开了牢门,脚尖一点,跃到了石台之上。
  徐星星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林悦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林悦看她喝完,稍作寒暄便牵过她的手把起脉来。
  徐星星有些抗拒。
  她虽醒来却
  毫无解脱之感,只觉得对这世间一切都隔着什么,好像她在王七复身体里是现实,这里才是梦境。
  她看着女子略略熟悉的眉眼,便是想起此人是谁,想起她们之前关系很是不错,还是不受控地添了许多陌生冷淡。
  林悦见她将手收回,面容一僵,泪先落了下来,“师姐,师傅的事我从未怪你,听姜前辈说,你也受了重伤,性命垂危,且此次掌门带你回来,你一直昏睡不醒,掌门担忧,我便自告奋勇,每日为你诊断施针,我……知晓小黑是……但师姐救过我,不论如何,我永远当你是亲人,师姐……你可万万不能与我生分了啊。”
  徐星星看着少女的泪,总算找回了些许实感,可完全不知做何反应,只是这些陌生与冷淡之中,添了愈来愈多的悲痛之意。
  她的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少女望见她哭,忙为她拭泪,她没在推拒,泪却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很快她便从一开始的啜泣变为嚎啕大哭。
  为何要是她?为何要她做那样的梦?
  为何要给她惩罚?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就这般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方知鸣都飞到石台上和林悦一道哄。
  不知多久,终于累了,她仰面躺着,双目无神地看着石壁,把手递给林悦,问道:“我睡了多久?”
  “八日。”
  所以,她在昏迷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睺渊会离开?为什么他的神魄会束缚不住百兽册?
  毫无头绪,一片空白。
  “悦儿,你能帮我带更多的清茶吗?”
  林悦有些纠结:“师姐,此物虽会让人神清气爽,困意消散,但一直服用对身体亦有害处,且若是长期服用,会产生抗药性。”
  “无事。”徐星星的眼珠子呆怔地看向她,“能撑一日是一日,总比生不如死的好。”
  林悦到底听了她的话。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徐星星便靠着清茶抑制睡意,清醒的时间全用来回忆从前,再写在纸上,直到睺渊找到她。
  他像风一般来到了铁栏外,抬手便将牢门打破,移到她的身边,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将她扣在怀里,他胸腔中的心脏狂跳,声线低沉发颤:“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以为她会对他陌生,会将梦中的恐惧放大,确实也有,可这如薄膜般的感觉,在他的温度将她全然包裹时,瞬时撕破。
  这人直接强势地将她从冻冰的湖底拉出,让她的五感霎时清灵,与这世间的联系再次链接。
  她的泪不断涌出,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却只顾着哭,连一个字都挤不出。
  睺渊抬手便去断那锁链,因用力过猛,那锁铐瞬时收紧,直让徐星星痛叫出声。
  睺渊动作一僵,捏了她的手查看她的手腕,看着那青紫一片,眼神阴鸷,眉宇紧蹙:“我去找许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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