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是瓶,不是瓮。”
  “小的遵命!”
  “外面那些货品可都卖完了?”睺渊又隔着帘缝向外探看。
  “回神主,快了。”
  “本尊这里有一货品,可否典拍?”
  小厮赶忙回道:“当然可!神主典拍之物定然是世间珍宝。不知神主要卖什么?”
  “我。”
  *
  他为何要这样?
  隐藏身份有数种法子,他为何要变成犬身,钻入狗笼?
  他为何要故意将伤口拨开,将四肢的血肉撕破?
  为何?为何?
  不知。
  只是看到星星僵直着身子,说出“六十”这个数字时,胸中溢出极其宽泛的愉悦来。
  可真奇怪,这愉悦迅速被‘她竟然对其他祸斗心怀善意’的想法压盖下去,又生出怒气来。
  这怒意在睺渊看见是一位陌生女子来接他,而星星消失无踪时,全然消散,又转为‘她果然不在意他’的怨怒与悲戚。
  他怎么可能跟别人走?
  从笼子窜出寻她而去,看着她跟着那买主,看着她去偷东西,再默默地跟着她来到王府。
  他什么时候露面?
  为了让她发现他是那只犬后心疼于他,他就这般安静地跟着,忍着,直到盛陵。
  直到那少年跑出,喊她师傅。
  要抱她,对她笑,缠着她,为她买吃的。
  她探出手去摸他,眸子溢出的笑尽是宠溺:“还是徒儿最好啦!”
  再看不到其他,也听不到其他。
  还是徒儿最好
  那他呢?那他呢?
  那他又算什么?
  分开的这四百八十二日果真太长,
  长到你已将我忘掉,心中进了他人?
  理智崩断,心神俱裂。
  死吧。
  那就死吧。
  碍眼的人,都去死吧!
  第85章 重逢
  徐星星都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牛劲才跟上那股血风。
  直到那血风停在盛陵外的山野之上,化成人形将方明高高举起,她才看清来人到底是谁。
  近段时日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此时正立于不远处,周身黑气环绕,赤眸尽含癫狂,枯骨单手擒着方明的脖颈,宛若从炼狱爬出的厉鬼。
  明月被乌云遮挡,原野袭来狂风,将二人衣衫乌发吹得凌乱,却乱不过徐星星此时的心。
  她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人,心脏狂跳,呼吸梗阻,全身僵硬,只以为是梦。
  他瘦了,怎得瘦成这般模样,神还会瘦吗?
  那黑袍好似挂在他的身上,骤风一吹,更显得整个人单薄枯瘦,好似只剩了一副骨架一般。
  这段时日,她想让他找到,却又怕让他找到,躲躲藏藏,浑浑噩噩。
  每日尽量让自己繁忙起来,抓了许多厉鬼,除了很多魔物,灵兽却没找到几只。
  吊儿郎当,糊涂度日。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啊。
  睺渊的血眸从方明脸上移向她,在黑夜之中闪着殷红的光,直让她想到在夜晚索命的恶狼。
  “星星,若他死了,你可会心疼?”
  他嘶哑的嗓音裹在风里,灌入她的耳中,她看着那尽是疯意的眸,又看向一旁的方明,如梦初醒,惊慌漫溢。
  只见方明的脸红得发紫,张着嘴费力地呼吸着,两只手使力去掰那只骨爪,却宛若蚍蜉撼树。
  便是再思念于他,现在也不是分神的时候。
  她想起刚刚睺渊说的那句话,恍然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是在找到她后,将她擅自离去的恨意祸及旁人,而是……
  误会了什么。
  他是何时找到她的?
  近段时日他一直在太古山脉,都让她放松了警惕。
  他将方明抓走前,她在干什么?
  与方明说话,好像……
  还摸了方明的头……
  坏了……
  她在灵兽山摸一头公牛的角,那牛角都能被他生生掰断,现在他没有将方明的头直接掰断已经是极其给她面子了。
  所以,接下来她的回话很重要。
  一语言错,方明便会尸首分离。
  睺渊杀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连拦都没办法拦。
  求他不要动手?
  不行,那只会更触怒了他。
  斥责他?
  更不行,加速方明的死亡不说,她也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二进宫的小黑屋大概率不会那般风景宜人了。
  还海边?还繁星?
  她大概睁眼闭眼只能看见霸道魔神给她准备的五百平大软床。
  好在,她在白玉室那段时日,已经学会了如何撸毛,很简单,总结下来,只是仗着一点——
  他会心疼她。
  围绕这一主题使得法子,简直屡试不爽,百试不厌。
  于是,她将掩饰尽除,变回原本容貌,嗓音染了哭腔,颤声道:“小黑,你这样……我害怕。”
  说完,徐星星本人都恶寒起来。
  我在魔神面前装绿茶。
  害怕不是装的,哭腔也不是装的,是刚刚见到他时便生出的,若不是如今的情况不适合思念的泪水,她如何也会落两滴眼泪。
  不管这泪看起来属不属鳄鱼,只求魔神大人能发发慈悲,别将她再送进小黑屋。
  想他是想他,但她还没恋爱脑到抖m的程度。
  睺渊果然僵硬,在徐星星稍稍松口气准备再接再厉时,忽见方明寻到这瞬机会,从袖中掏出一刃,直接刺入了睺渊的手臂之中,
  这点伤害对魔神来说,简直隔靴搔痒,但睺渊的手下意识发力,于此瞬间更攥紧了方明的脖颈。
  徐星星心间骤停,电光火石之间,她瞬移而去,凝出冰刃直接将睺渊那只枯手斩下,接过方明朝着另一旁瞬移而去。
  血流如注,睺渊呆呆地看着那只断手,一脸的不可置信,很快那不可置信便变得破碎又疯狂。
  他看向她的眸红得好似被鲜血尽染,带着陌生与毁灭,在徐星星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忽而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荒野四散,被风席卷,让人觉得周身发凉且瘆人,他好似疯魔一般,笑得极其癫狂,许久许久才停了下来。
  他抬眼看她,将眼角的泪轻轻拭去,明明是笑着,那精致的面容于此刻却比厉鬼还要阴森可怖:
  “星星,你的心中,装着好
  多人啊,
  “可为何,独独没有我呢?”
  黑气霎时弥漫四周,倏然间将被徐星星护在身后的方明锁喉举起。
  那人一半的脸已全然没在黑雾之中,他仍是笑着,眼尾红透:“星星,你真以为你能护得住他?”
  黑雾化作蛇状便要往方明七窍里钻。
  徐星星已经来不及反应,当即用刀对准自己的右手,使出全力斩了下去。
  刹那之间,睺渊朝她瞬移而来,那断掉的手于这瞬间重新长出,生生地将刀刃接住,疯癫的眸于此时添了清醒的怒,不管自己手心流出的鲜血,他锁眉看她,怒斥道:
  “你在做什么?!”
  徐星星抬眼看他,终于在他眸中望见那熟悉的疼惜,她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丢掉冰刃,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边哭边道:
  “你不是怪我吗?我砍了你的手,还你一只手不就好了吗?”
  睺渊那一直一直空洞的心,在女子抱过来的那瞬被立时填满,明明还在发怒,明明还是在意她与那小崽子的亲近,却发现自己如何也恨不起来了,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讥诮地冷笑道:
  “还?你说还?星星,你抛下我,离我而去,一消失便是两年,毫无音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便砍了我的手,现在口口声声说要还我?星星,那我便要问了,你拿什么还?仅一只手么?”
  徐星星哭得更大声了,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许久才把一句话完整说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砍掉你的手的,但你真的不能杀他,他是方启的弟弟,你杀了他,我要怎么办啊?”
  睺渊一颤,心又揪痛起来,他想将女子扯开,也这般做了,但见女子抱得更紧,到底没舍得再使力,他嗤笑一声,对着怀里的头顶道:
  “若我真要杀他,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中将他救下?什么方启弟弟?是你的徒弟才对吧?我真是没发现你还有这等喜好,将兽契情定尽数与我解开,倒是生了兴致和旁人扮上了师徒,那我现在便将他杀了,再化作他的模样,当你那最好的徒弟如何?”
  他将最好二字咬得极重,嗓音都添了一丝血气。
  而落在徐星星耳中却只觉得,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神经了,神经得都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
  她一开始也没想着收徒,后来在方明的恳求之下,心中便想着教给他一些防身之术也可,毕竟世道险恶,生存艰难,有些自保能力总是好的。
  可若是因为她那时的心软,害方时丢了命,那她定会自责而死的,她在睺渊怀中仰头看他,继续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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