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刚开始时,他也曾怀疑许星儿是不是被夺了舍,后暗自探查了一番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后来不经意时想起她幼时模样,那时她像个糯米团子一般,受一点委屈便会哭着张开小手喊他抱。
  他事物繁杂,竟想不起她是何时开始独来独往,又是何时变得沉默寡言。
  如今看见这番场景,他恍然觉得,这般的星儿才是真的活着。
  是啊,若不是他们的期待,星儿本该如此鲜活。
  救世之事本该由他们这些男子去愁,何必要去为难这么个小姑娘。
  徐星星看顾诺的步履还是如往常那般不急不躁,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师叔,你能不能快走两步,这犬都快不行了!”
  “我虽为医修,却未修兽道,你唤我来做甚?”虽这般说着,顾诺却还是走到了黑犬身旁,从头到尾细细查看一番,叹息道:“没救了,埋了吧。”
  我埋你大爷!
  辱骂的话又被她堪堪忍了下去,徐星星哀求道:“师叔,整个昆仑的医修无人能望你之项背,若你都没了法子,我真的不知道该要找谁,就当星儿求你了,你再想想办法可好?”
  顾诺只手放在黑犬头上,闭目施展灵力,须臾后收回法力,取出针袋,在黑犬身上边施针边道:“这犬全身静脉尽数断裂,治愈术法对它已无用处,如今我只能用针封住它的穴,将血止住,这样能减轻些它的疼痛,亦能减缓它灵气的流失。”
  顿了顿,他补充道:“即便如此,它也只能多活两个时辰。”
  话刚落,便见方知鸣与一高大男子飞落在地,男子一脸正派,刚落地便跑来细查黑犬情况,他看得仔细,大约一刻钟,他泄气一般直起身子,双手抱拳道:
  “在下无能。”
  眼看徐星星的泪又要掉落,男子慌忙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发觉顾诺那双桃花眼正轻飘飘地瞥向他,他身形一抖,没再说下去。
  徐星星急得不行:“是什么,快说啊!”
  “你可知这山中还住着一位御兽修士?”顾诺抢在前面说道。
  “可我并未见到此处有人……”她话未说完,恍然想起那干净的石阶和房屋,又想到昨晚方知鸣说的话。
  “方知鸣,你昨日可曾说过你带的馒头都不翼而飞了?”
  “对对对!”方知鸣道,“昨日只觉得是我记错了,没曾想——”
  “师叔,如何才能找到他?此人会有法子?”徐星星紧抓顾诺的衣袖,仿佛握着救命稻草一般。
  顾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便是你的父亲都要称他一声师伯,若他都没有法子,那这犬则是命该如此了。”
  接下来他不等徐星星开口,接着道:“他的踪迹一项难以捉摸,我们三人去山中寻他,你在此处守着这犬。”
  只有如此了。
  待三人离开后,徐星星也不敢闲着,她去往御兽派的书房翻阅,希望能找到方法,文字艰涩难懂,她也愈发心烦意乱。
  她一本一本地翻阅,却始终找不到需要的内容。
  突然她心念一动,察觉院中进了人,她便忙不迭地往放着黑犬的院落赶去。
  远远便见一人正蹲在黑犬一旁,不知在干什么,看身影并不是顾诺他们三人!
  她走进一看,才发现此人正将黑犬身上的细针根根拔下!
  “你在干什么!”漫天冰刃向此人攻去,却被他抬手化解。
  那人把细针往一旁一丢,拍拍手站了起来:“好了,开始吧。”
  此人头发花白散乱,用一根树枝草草挽起,眉
  毛甚是浓密,都快将眼睛遮住,胡须杂乱如干草,他衣着褴褛,身上脏污,隔着老远便闻到一股臭味儿。
  徐星星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刚喂完猪。
  “开始什么?”
  “救狗啊。”
  此人用小手指扣了扣鼻孔,掏出一块不明物并将之弹飞,面色不改地冲着快要干呕的徐星星抬了抬头:“别墨迹,再有一刻钟,它可就断气了。”
  即使徐星星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相信,这人大概就是那位师祖。
  她不敢耽搁,跟随师祖的指引盘腿坐在黑犬相对数米的位置。
  突然她与黑犬的身下金光乍现,两个阵法同时显现。
  “双手成诀,摒弃杂念,意念合一,气沉丹田。”
  徐星星闭眼照做,四周金光愈来愈强,灵力如风,引得她衣衫飞舞,发丝飘散。
  忽然之间周遭事物消失,风声、蝉鸣全然不见,她感知到自己现下正身处于未知洞天,她并未睁眼,只因她能感觉到不远处的黑犬与她同在。
  她好似能看见它,亦能感受它,甚至能听见它那微弱的心跳。
  这种链接愈发强烈,后来她甚至能看见它断裂的经脉以及渐熄的灵力。
  “跟着我念。”师祖的声音宛若天降。
  “厚德载物,顺承天道,无成有终,天地玄黄。”
  她轻声跟着默念。
  “万物相生,绝愚弃私,大音希声,长生久视。”
  “和同生,分则否,脉相通,魄共连。”
  “契成。”
  徐星星恍若看到自己的经脉如水一般向黑犬流去,开始是一丝丝,后变为一缕缕,到最后一个字的音落,那经脉包裹着灵力如急湍的江流一般将黑犬围绕,经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如云般的灵力皆归于它的体内。
  结束后,她睁开双眼,便见师祖又蹲在黑犬一旁,黑犬身上的可怖伤口已有恢复痕迹,呼吸也变得平稳,他揉了一把黑犬的脑袋道:“以后这犬便是你的本命灵兽了。”
  徐星星此时只觉得乏力至极,昏过去前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拿开你那扣鼻孔的脏手!
  ——
  再次醒来时,她已躺在房中,顾诺紧锁双眉立在床边,师祖坐在窗边的桌子上认真的抠脚,未曾抬头便道:“担心什么,这不醒了吗?”
  说完还吹了吹手上刚扣下来的泥。
  “岳百银,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便让她如此涉险?她重伤未愈你让她结什么兽契?她若出了半点差错你可担待得起?”顾诺向来慵懒半睁的桃花眼中难得满是怒气。
  在门口的方知鸣察觉气氛不对连忙说:“师祖师叔喝茶吗?我去倒茶!”
  “茶不要,来碗米汤,多放米。”岳百银拍了拍脚,套上他那双好几个破洞的鞋,抬头叮嘱,“再加点葱油。”
  “哈……哈哈。”方知鸣微笑中尴尬多过礼貌。“看我这脑子,这么晚了大家还没吃饭,我去做我去做!”
  离开之际将御兽派那位没啥存在感,此时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岳百银的男子拉走了。
  岳百银嗤笑一声:“装什么呢顾诺,你不让她缔结兽契是为了她的身体?为了她的修为才是真吧?还佯装去林中寻我,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是又如何?”
  顾诺已然气极,“她乃纯正的冰系水灵根,二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踏入元婴之境!如今兽契一结,又要从头练起——”
  “元婴之境?”岳百银看了徐星星一眼,后者连忙闭眼装睡。
  随后他挥了下手,满不在意地道:“不用从头,许掌门之女天资聪慧,况且这犬乃上级灵兽,它若无伤,你都不见得能胜它。”
  顾诺冷哼一声:“上级灵兽又如何?为救这所谓灵兽,耗费半成灵力,又平白加重往日内伤,如此得不偿失之事我怎能放任她去做!”
  周遭气温猝然降低,房门外面狂风大作,似有雷鸣。
  “怎么?”
  岳百银面容冰冷至极,语气宛若缀冰:“灵兽的命便不是命?”
  顾诺运转灵气亦向外释放,撑得那纯白衣袍四处翻飞,他面无惧色,怒道:“当年之事乃无奈之举,唯独你这么多年还过不去,看你如今的样子,哪有半分当年的意气风发!”
  “有有!”
  徐星星深知再不跳出来,她就相当于躺在龙卷风的中心了,便直接拔床而起,拦在二人中间:“师祖您英姿卓越,气宇轩昂,别听他瞎说,我就能从您如今的模样窥得您当日的出尘之表,脱俗之气。”
  “脚气吧。”顾诺冷冰冰补充。
  第5章 化人
  徐星星眼见岳百银刚刚快要转晴的脸色又变成多云,窗外风声更大,屋内烛火乱抖,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岳百银高兴了,顾诺脸黑了。
  她假装没有察觉身后气压,宣誓一般大声道:“灵兽的命当然是命,别说半成灵力、从头再来,便是全身灵力、不再修仙,我也在所不辞!”
  岳百银瞳孔微缩,身形都有些颤抖,他也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我御兽派总算后继有人了!”
  “徒弟啊!”
  岳百银跪行几步,紧握住徐星星的双手,“你不只是我的徒弟,更是我的知音啊!徒弟易寻,知音难觅,我岳百银已是半身入土之人,还能得如此知己,当真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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