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编好了拆,拆了又编,带下来的头发都累计有了一小绺,陆淼才觉得编出来的辫子堪堪像那么回事了。
她拆开辫子,打算再过一遍流程就收手,桌边耿晓云忽然道:
“陆淼,你咋搁哪儿一直编你那辫子呢?头发都带下来多少根了,你也不怕折腾秃了啊?”
陆淼不乐意地噘嘴睨她,“咋地?我头发跟你告状了?”
耿晓云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陆淼说的什么意思,“没,这头发又不会说话。再说了,这是你的头发,又不是我的头发,它跟我告啥状啊?”
耿晓云大大咧咧地笑:“我就寻思你别倒腾你那头发了,你够好看的了。”
东三省口音自带一股豪爽,很难让人生出厌恶的感觉。
陆淼傲娇哼了一声,口下留情难得没怼耿晓云。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耿晓云夸她好看。
她那小脸板起,下巴高昂,傲慢又懒散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荡着尾巴警告旁人不要靠近、更不要撩拨的漂亮小猫。
可能强悍体格的妇女汉子看得多了,耿晓云特别稀罕陆淼这种水灵的小姑娘,她觉得陆淼任何一个动作表情,都很可人。
光是她自己稀罕还不行,她还招手喊其他人一起看陆淼:
“你们瞅她,是不是很好看!”
其他人笑声符合,其中任冰心的声音最大:“是,淼淼是长得最好的。”
“……”
陆淼一阵无语,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干脆一跺脚回了房间。
耿晓云她们在堂屋哈哈大笑,“瞅见没,害羞啦!”
陆淼愤愤地想:她才不是害羞。
房间里没人,陆淼打开箱子把侧边口袋里的松紧绳小口袋拿了出来。
里面钱票蜷成一卷,很厚实。
拿出来数了数,多是两毛一分的,少数几张两块、十块,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正好二十。
票券也有一些,其中一市斤的点心券有两张、一市斤糖票两张、二尺布票三张,再有其他的就是零碎的油票和粮票,陆淼没有细致点数。
点心券下面标记有六月九号的日期,陆淼推测这券应该也有过期的说法。
仔细检查发现布票上面也有日期,不过时限是在年底,陆淼就没有管,只单独把点心券拿出来,寻思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把要临期的都用出去,免得浪费。
钱票装好放回去,想到什么,陆淼又重新把松紧绳口袋拿了出来。
从里面取出零碎五块钱塞到箱子一角,额数较大的部分则还是放回原处,陆淼这才将箱子重新锁了起来。
床板很硬,中间还有大大小小的好几个缝,上面只垫了一层单薄的床单,夜里睡觉翻个身都会“噔噔噔”地响。
把箱子推到床铺里侧,昨天一宿都没睡好,陆淼蹬掉鞋子爬上床,为了不蹭到毛糙的土坯墙,她很小心贴在床铺外侧躺下。
微风徐徐,扑簌簌的树梢挡去斑斓夺目的光。
屋檐下黑燕一会儿归巢,一会儿又扑腾着翅膀飞得无影无踪。
陆淼胸口规律起伏,呼吸绵长,缺乏睡眠的情况下,即使抗拒环境因素,这一觉也睡得异常沉稳香甜。
……
再次醒来,窗外光影已经暗下,门外偶尔传来很低的对话和说笑声,陆淼迷糊爬起身,套上鞋走了出去。
老知青们也都回来了,插了一天的秧苗,这会儿正在池塘石板那边清洗脚上的泥泞。
隔着树影缝隙看了两眼,陆淼重新回到堂屋。
任冰心她们在厨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做晚饭。
陆淼皱着眉心,捞了一个小板凳,进厨房后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
原身虽然出身好,可是家庭关系却是一团糟。
而且这里也不是她原来的世界,出了事没人会为她兜底,一些曾经用不上的基础生存技能,这个时候都得学起来。
她可不想未来某天,为了这么点小事到处求人。
任冰心生火,陆淼认真看。
耿晓云炒菜倒多少油,陆淼也认真看。
她坐在那里,脑袋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就跟那种被勒令了不要乱动就真的不动的乖小孩似。
耿晓云失笑,切了一截红薯蒂塞了过去,口吻也像是哄小孩:“吃吧。”
红薯削过皮,顶头带着一节根茎,捏在手里正正好。
小小咬了一口,脆脆的有一丝丝甜,陆淼干脆就拿在手里吃着玩了。
任冰心说:“淼淼,晓云说今晚让我们试试乱炖,大家都出了口粮,你刚才睡着了我就没喊你,直接从你床底下拿了个土豆。”
陆淼点头,“知道了,”
任冰心又说:“我怕吃不惯,单独往灶里焖了红薯,你要不要也焖一个?”
陆淼咬着红薯蒂,又点了下头。
“那我帮你拿一个去!”
任冰心放下火钳,跑出厨房,很快拿回来一个红薯。
第10章 干活
东北乱炖算是一大特色,但是这时候没啥调味料,唯一多点儿的就是盐。其他的比如油吧,一大盆乱炖盛出锅,里面连一点油花都看不见,看着就跟白水煮过的似的。
陆淼用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铝制饭盒盛了一点尝了尝,觉得味道不太符合心意,后面坚决不碰一下。
她不喜欢,但耿晓云她们吃得很开心,一大盆的土豆红薯很快被扫得一干二净,倒也没有浪费。
也幸好任冰心有先见之明,额外焖了红薯,要不然她晚上就
得饿肚子了。
焖红薯除了表皮有点脏,味道还是不错的。
陆淼用汤匙舀着吃,软软糯糯甜津津的味道深得她心,“我明天还要吃这个。”
任冰心一口答应:“行呀,反正也不费事。”
陆淼“唔”了一声,“那你明天帮我挑个大的。”
任冰心嘿嘿笑:“没问题!”
夜里洗漱,其他人打水擦一擦就上了床,陆淼不习惯,没法洗澡就算了,这擦怎么也得擦得仔细一点吧?
陆淼来回多打了两盆水,杨小婧看得欲言又止。
顾莹轻轻推了杨小婧一下,“一点水又不值当什么,用就用了。”
杨小婧小声说:“那不也费力挑吗?”
“算了,她们才刚来……”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莹低声笑了笑:“赶紧睡吧,明天挑水我再多顶一天班。”
杨小婧无奈点头。
陆淼对这些不知情,洗漱完上床躺下,她下午睡过觉,加上床板老是“咯吱咯吱”响,她不习惯,这一夜和前天晚上一样,仍是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
睡眠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陆淼感觉自己刚睡着没一会儿,顾莹就把她推醒了。
“上工了陆淼。”
迷迷糊糊睁开眼,陆淼就看见任冰心也被推醒了。
“你们两个赶紧收拾一下,早点出门干活,要是手脚够快,说不定中午可以早点回来。”
顾莹提醒完她们,接着就去那边房间喊耿晓云她们。
陆淼慢吞吞起身洗漱,临了出门时,却只有她和任冰心、耿晓云三个。
任冰心问:“陈妙妙呢?”
“害!”耿晓云挠头,“我瞅着她身体底子不咋好的样儿,昨天估摸是热伤风了,早上还有点烧呢,只能请假了。”
任冰心惊讶了,“第一天就请假?”
耿晓云道:“第一天就请假是有点不好,但这人确实起不来,那也没辙啊!”
任冰心点点头,想想也是。
耿晓云看向陆淼:“我说那个陆淼啊,你今天干活儿可注意点的啊,别跟那谁似的。这两眼一码黑人生地不熟的,生病耽误挣工分就算了,人还老受罪了。”
陆淼懒懒打了个哈欠,小心避开路旁支棱出来的棘刺条,“知道了。”
她又不傻,热了还不知道找地方躲躲吗?
大河村西南到北边这一大圈都是依山,东南及东边临水,村里地势由高到低,最低的地方就是知青点门前的池塘。
以池塘为中心,往南去是生产队的良田聚集地,往北看相邻的就是知青点,知青点后面地势渐渐拔起,再往后就是社员们交错的房屋。
房屋最后面依着后山,那里零散分布了一些山地,生产队一般会在那里种些粗粮。
越过那些山地再往北看,就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大山了……
男知青们大多分去了村子南边的土地,那里是良田,有种大片水稻和土豆的,还有比人还高的油菜田。
陆淼分去了东北方向的山地,那里零零散散种着几亩花生和玉米,她的工作是给玉米地除草。
因为是刚来,也不认得地方,在队里领了活儿后,陈桂芬贴心给安排了引路人。
说是引路,其实都是分配在那附近干活儿的。
看着老庄稼把式的模样,陆淼学着把锄头扛在肩头,却疏忽了自己对地形的了解,爬过山坡小道,拐弯时她锄头勾住了路旁小树,那一下差点没把她人带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