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
季也抛出的问题没有被立刻回答, 他心中暗喜, 感觉成功。
成功挑拨祝语橙和石时的关系。
下一秒, 他的喜悦破灭。
祝语橙竟然主动倾身, 声音温柔地询问石时。
“小时, 你有什么想说的, 就尽管说吧，不要顾及我们。”
小时！
季也恨得牙痒，她什么时候叫这个称呼叫这么顺口了？
可是……她说“我们”，我们哎。
季也分了心，低下头，偷笑。
石时抬眸，凝望着祝语橙，他薄唇微抿，桃花眼里闪烁出惊讶。
他惊讶，她看出来，他有话要说。
他的确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坦诚……他过去的愚蠢。
半晌，他打开嘴唇，声音沙哑，视线停留在地。
“祝小姐，我曾经以为，她不可能自|杀是因为她生性乐观、热爱生命。
“她无数次爱上别人，无数次被抛弃，无数次重新站起、重新恋爱。
“她死前，刚对我说，我们去S市，重新开始生活。
“这样一个还在计划未来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于是我相信，她不可能那么做，她不可能想死，因为她就是这么乐观。
“可是，只需想想她当时的处境，便会发现这里面充满了漏洞。
“她的时间被男人占据、她的尊严被男人碾碎、她的心被男人伤害。
“爱、乐观、对生命的热爱，真的能帮一个人抹平这所有的痛苦吗？
“我不清楚。因为我对爱是不了解的，我看过很多书，却只会纸上谈兵。
“我不懂，我只能想，她是对的，爱一定有着这样的力量。
“可是我忘记了，她从来不是只爱他们的，她曾经是K大物理学的教授……
“她爱物理，爱科研，爱书本，后来那些书本、论文全都蒙上了灰尘。
“有一天，我想到这些，我问自己，她不再碰它们真的是因为她不再爱了吗？
“相同的问题是——
“她沉溺于恋爱真的是因为她想要恋爱吗？
“她没有死真的是因为她热爱生命吗？
“真实的答案或许和我曾经以为的完全不同。”
石时的话到这戛然而止，他脸上停驻了一抹痛苦的阴影。
季也听完，总结：“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未必热爱生命、未必不想死吗？”
石时点头。
季也皱眉，“那你为什么还觉得她不可能自|杀？”
“……因为她做不到。”祝语橙接住季也的问题，迅速答道。
她不想要石时来回答这个问题，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季也还是不明白。
祝语橙低声，用两个字解答：“剧本。”
季也……懂了。
事实上，他们初次听见石时的母亲石琳瑶的故事时就该想到这件事。
他们没有想到。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盲点。
人们常常如此，越是在眼前的东西，越是看不见。
祝语橙忘记了她的爷爷是男同性恋的可能。
石时忘记了她母亲的每一场恋爱是剧本的可能。
而今，他剥开迷雾，面对被他误解、被所有人误解的母亲。
他看清了，她既不是恋爱脑，也不是有多么热爱生命。
她只是别无选择。
于是，自然也就连自|杀的选择都难以握在掌中。
石时的视野模糊了……
他隐约地看见石琳瑶的一生，她在和不同的男人跳华尔兹。
她闭上眼睛，嗫嚅嘴唇。
一步。熵增定理。
两步。质能转换。
三步。牛顿第二定律。
她的所爱在灰尘之下。
石时回过神的时候，感觉有温暖将自己包围，他头靠在某人的肩膀上，泪水打湿对方的衣衫。
他大脑空白，无法思考，不过，他还能像狗一样耸他的鼻子。
他闻出了她是谁。
“橙。”
他忘记了他平常是怎么叫她的，只还记得呼唤这个象征颜色的文字。
和她一样。
温暖、闪耀，散发着阳光的气味。
“嗯。”
她轻声回应，将他抱得更紧。
他总觉得这样不合礼貌，又不舍得将她松开，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他的脑海里骤然闪过“爱”这个字，但不明白它为什么出现在这。
好一会，他们才分开。
季也嫉妒地快要昏过去了，可他到底没有办法在这时候制止她拥抱他。
因为祝语橙就是这样的人。
任谁哭得这么伤心，她都会抱住那个人的。
季也讨厌她这样的坏习惯，又有意滋养它，因为他怀有期待。
有一天，我哭泣、伤心的时候，你也会抱住我的对不对？
答案是肯定的。
可一个拥抱算得了什么呢？他想要更多。
石时的内心与之相反，他感觉自己非常满足，已经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这是由于他本就什么都没有期待过。
“鲸鱼”的一举一动全都超出了他的预料，带给他过分的幸福。
他大脑昏胀，唇角保持上扬，又因想起石琳瑶，唇角慢慢落下。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三人都不再说话。
只偶尔拿起中央的相片，看看灰狼的脸庞，想象她正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灰狼的重现并不仅仅勾动着他们三人的心弦。
这段时间里——
祝南天去杂物间和盛语自语的频率变高，他好久没有这样思念她。
白漾演戏到一半突然离开摄影棚，跑到厕所，打开手机，望向女友的照片。
唐心仪捧着手机，看着陌生电话发来的短消息：我回来了。
她跳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陆婉婉、莫余困惑地看她，问她怎么了。
她不回答，她把手机屏幕、短消息的界面紧紧按向胸口。
……
远方，灰狼静静聆听着人们的一举一动，嘴角浮现出笑意。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所有人都爱你、围着你转。】
老朋友系统对着她冷嘲热讽。
“是啊，我就喜欢，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仅存不多的乐趣了。”
她温吞的话语里暗藏了一点对系统、对世界的埋怨。
这成功地令那位老朋友惭愧地“夹着尾巴”离开。
第212章 秩序与自由
众人传看灰狼的照片, 动用金钱、权力寻找她，寻找的结果是无。
祝语橙对此并不意外。
系统则说：她如果想要出现，她自然会出现。
那么, 她什么时候会“想要”出现呢？
祝语橙设想了几种可能，得出结论：她还是不出现比较好。
祝语橙结束完这段思考，转身投入其他事。
她近来做了不少事。
一, 她写完了《车站》的结局。
小红拒绝小明的告白, 毕业前往了另一个城市工作。
或许, 有一天, 他们还会再相遇，或许永远不会。
二，她写完了李雷和韩梅梅的故事。
这个故事叫《第四辩手》。
第四辩手指的是4V4的辩论比赛中, 末位发言、承担结辩责任的辩手。
这一辩手的非凡魅力是, 它时常能通过完美的结辩反杀比赛。
李雷、韩梅梅互为哲学院、数学院院代表辩论队的第四辩手。
他们在赛场上屡次交锋，贡献了一场场精彩的比赛。
她原本计划写的英文辩论赛，最后只写了一场，其余都是中文。
“我的最大优点就是我有自知之明。”
她喃喃自语, 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过去就诺贝尔文学奖作出的豪言壮志。
三，她和唐心仪、李元珏一起评选出了两大征文活动的优秀作品。
她亲自联系了几家影视、动漫公司, 商讨了这些作品的影视、动漫化。
她还为“被忘记的你”这一征文制作了文创周边。
她的灵感源自含羞草为“Coin”制作周边时, 使用过的温感明信片技术。
起初, 什么都看不见。
有了温度后, 人影慢慢显现。
她认为书写一个死去、消失的人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个人微不足道, 除了“你”谁都不在乎。
而“你”也正在将“他”忘记……
记忆有限。
书写则能够尽可能常存。
于是, “你”选择写下“他”, 很多人或者很少人阅读了“你”的文字。
他们阅读, 就像是拿自己的掌心盖了上来。
他们的温度传递给了“你”。
也传递给了已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他”。
她相信, 这样的力量足以将人带回世界，只是还需要耐心等待。
四、她和马甜甜的市场部为即将上映的《和平市》电视剧确定了宣传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