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暗中扯了扯袖子。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僵着脸跟着万弘光去了驿馆。
  自击退北狄之后,李皓棠复追敌八百余里,直入北狄王庭,如愿将其赶至关外。
  将此地诸事料理妥当后,李皓棠便将其余冗务交予陈羡江,自己独带一支人马,匆匆发还燕州。
  向朝廷请功的折子我已拟好,你立即发往京城。另外有一折自请回京述职的奏报,你晚三日再发往京城。临行前,李皓棠对陈羡江这般交代道。
  这两封折子陈羡江早前已然看过,其一反李皓棠往日的风格,落笔毫不谦逊,简直可以说是恃功邀赏;而回京的折子就更为不妥了,谁都知道李皓棠是被贬责至此,御前亦有无召不得入京的口谕,这样直言要求,无异于直接无视圣意,若是有人想借机参奏,也是大有文章可以做的。
  故而,陈羡江有些犹疑:这措辞是否要再修改一二?
  不必了,李皓棠说,就按这个发吧。
  这请功折子一呈,就算京中日前平静无波,也会无风起浪。更何况李鸿熙一直在寻找机会。
  我要的就是这场风浪。
  他李皓棠岂是会恬居人下之辈?与其待人落井下石,不如自己先搅乱局面。
  只是燕州那边最近怕是会多生事端,我需得早些回去。
  听到这话,陈羡江才明白为何李皓棠如此着急离开:五殿下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看看吧。李皓棠递给陈羡江一份供词,上面详述了李鸿熙与北狄的往来联系,其间种种,无不让人震惊。
  那个姓赵的死讯现在已经传到京城了吧。陈羡江算了算时间,京城那边有什么动作?
  如今我北境军功在手,他们在这里找不到突破,很可能从云韶那边下手。
  第六十四章
  燕州的春天要比其他地方来得晚些, 暮春时节才迎来一片繁花灿烂。而在大好的春景里,偌大的燕王府却笼着一层愁雾。
  饶是谢云韶再有借口,也不得不遵旨赴京了。
  小姐, 我和你一起去。阿念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紧紧跟着谢云韶,半步不离。
  而一旁的阿满则显得更理智些:王妃, 还是再拖几日吧, 王爷不是要回来了么。
  昨日李皓棠已派人带回消息, 道是已经启程往回赶了。
  谢云韶摸摸阿念的头, 对阿满道:北狄王庭距此路途遥远,我怕是等不及王爷回来了。你们也无需太过牵挂,不会有事的。安心待在王府, 等王爷回来将我昨夜写的信交给他。
  外面又传来令使的催促, 阿满凑近了悄声问道:王妃是已有安排?
  谢云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有过多解释。
  虽说是奉召入京,但一路行来,这两位令使却将谢云韶看得紧紧的, 每每干涉她与路人的交流。
  小姐,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一路跟来的阿念对那二人十分不满, 但谢云韶表现的十分淡定, 阿念也不敢乱开口, 只在晚上寻了个空子, 偷偷地问她。
  他们怕我们呢。谢云韶笑笑。
  怕我们?防贼一样的怕?阿念不明白。
  阿念, 你今儿个可听到那几个路人说的是什么了吗?
  好像是说的咱们燕云的事。阿念努力回忆了一下, 那几个人说的是方言, 她没听太懂, 是咱们王爷又打了胜仗了?
  谢云韶笑笑:不只是如此, 燕云的战事应当是已经全部结束了。
  阿念高兴道:那王爷一定回王府了!小姐,咱们慢着点走,说不定能等到王爷来追咱们。
  谢云韶叹了口气:他们本就是想趁着战事未平,先下手抓了我过去。如今战局已定,他们也一定要在王爷之前带我回京。早些睡吧,明日开始怕是要很辛苦地赶路了。
  谢云韶站在窗前,望向了西北。夜色沉沉,放眼只见一片墨色中星光点点。
  星光月色下,李皓棠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回到了燕州。
  沉沉的夜色里,燕王府灯火幽幽。
  王妃呢?李皓棠一进王府便问。
  万弘光牵稳马缰,沉声答道:朝廷来圣旨,要求王妃进京。
  闻言,李皓棠马也不下,径直调转了方向往京城去。
  弘光,你速速点人跟上来。
  是!
  果不其然,那日之后,那二个令使便一直急匆匆地催着赶路,半月的路程硬生生地用十日便走完了。
  甫一到京城,便有羽林卫前来,直接将谢云韶带进了宫中。匆忙间,谢云韶只来得及远远地望了一眼谢府高楼。
  比之先前所见,皇帝又苍老了几分,看来李皓棠离开这两年,他过得也并不轻松。
  同样一脸惫累的,还有一旁的李鸿熙,见谢云韶看向他,李鸿熙毫不掩饰地给了她一个愤然的表情。
  臣,燕云令谢云韶,见过陛下!谢云韶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座上之人停了停,目光沉沉地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叫她平身。
  只听上面问道:你是何时动身回京的?
  谢云韶答:回陛下,臣是四月初八离开燕州的。
  如此说来,燕王的这封奏报你还没有看过。皇帝的眼睛看向谢云韶,眇眇忽忽的目光里夹杂着几分探询。
  紫衣太监将一封厚厚的奏报拿了下来,上面还带着绝密的漆封残痕。
  谢云韶悄悄地觑了一眼皇帝的神情,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
  打开一看,是李皓棠详述此役的军报,后面还附了长长的一份请功名单。
  皇帝问:燕王妃,燕云的情况你比朕清楚,这份请功折子你以为如何?
  谢云韶回道:陛下,此役我大梁全胜,破其王庭,远驱戎狄,此乃大快人心之事。臣以为,不仅应当重赏,更要大告天下,扬我大梁威名。
  李鸿熙轻嗤一声,道:边境骚乱之祸,年年都有。为何偏偏李皓棠一到了西北便要开战呢?是真的有出兵必要,还是想借机邀功?
  此事燕云早有详细奏报,五殿下竟然不知么?谢云韶故作讶异。
  李鸿熙白了谢云韶一眼:父皇苦心休养多年,方才使得四境安定,万民富足。西北边境必须有此一役么?
  闻言,谢云韶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有点明白为何李皓棠遭贬出京这么久,这李鸿熙还是五殿下的原因了。
  见谢云韶不言,李鸿熙又接着道:西北苦寒,皇兄若是不愿久居,自可向父皇禀明。这般举战邀功,实在是居心叵测。
  纵观大梁四境,也只有燕云扰乱频频。而燕云地区作为陈家戍地,每每在军资上被苛待,直至李皓棠监国后才有所好转。皇帝虽然明面上曾经斥责陈家居心叵测,故意使边境不安,借以打击陈家势力,巩固皇权。但是李皓棠之前巡视北境后,呈上了一份详细的边情奏报,禀明北狄动向,皇帝虽面上不显,但暗地里对燕云的情况还是上了心的。
  李皓棠被贬出京,最开心的人自然是李鸿熙。
  然而,这么久过去,他仍是亲王之位,未能再进一步。而李皓棠在西北居然也能折腾出不小的动静,战后朝中捷报频频,李皓棠虽失了在朝堂的影响,但在民间的口碑却更盛了一步。
  李鸿熙撺掇着让皇帝命投诚的赵文虞去了燕云,却没想到最后反而在此事上栽了跟头,被谢云韶察觉了他与北狄之间的关联。
  李鸿熙暗自着急,趁着皇帝生病连忙操作了一番。
  未曾想,被断定重病的皇帝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后,居然又醒了过来。
  对于他那些举动,皇帝一直未做惩处,但是借着赵文虞死前给的消息,皇帝急召了出任燕云令的燕王妃谢云韶回了京。
  李鸿熙心里惴惴不安,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模样。
  本王真是难过,父皇多年安民休养的成果付诸东流
  此事暂且不提。皇帝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转而道:燕王妃,这燕王长史赵文虞之事究竟是何缘由?
  臣请罪。谢云韶将早就准备好的折子呈上,王府长史赵文虞,私通北狄,暗售机密。迫于时机,臣未报先决,断然斩之。
  皇帝早就得到了赵文虞已死的消息,对此倒没有太过惊讶。
  反而是一旁的李鸿熙,仿佛是刚刚知道一般,立即出声斥道:赵文虞乃状元出仕的官身,虽无品级,但亦是父皇亲遣的燕王府长史。我朝祖训礼待士人,你身为燕王妃,兼任燕云令,竟置国法家规于无物,这般放肆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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