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倒是听我阿奶说过,快生的时候多走一走生得快。”陶枝笑着说。
“正是呢。”二堂嫂转头又道:“不是说让我挑春联吗?我不识字,你替我挑一幅意头好的就成了。”
说话间,他们哥俩已经把草料铺好了,又拍着身上的草屑从鸭舍里头走了出来。
二堂哥见二堂嫂在外头站着,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被她的眼神逼得闭了嘴。他抓了抓脑袋,钻进堂屋里把桌子搬了出来,放到鸭舍大门前。
徐泽上前摇了一下桌子,还算稳当,便身手矫健的跳了上去。陶枝把对联铺在地上,在背面抹上糨糊,再把对联托起来递给他。
左右两边定好高度,沿着门框贴起来快得很,只有横批最难贴,要正好在贴在门头中间,一点儿也不能歪。
徐泽把横批高高举起,大声喊:“你们替我瞧瞧,正了没?”
“歪了,歪了,往左一点儿!”陶枝提醒道,“左手别动,右手再高一点儿!”
徐泽依言调整了位置,陶枝走远了看确实没问题,大声喊道:“这回正了,贴上吧。”
鸭舍和东屋的两幅对联贴完,陶枝笑着问:“二哥二嫂,你们俩这会儿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一道过去吧?”
“也好,等你二哥收拾一下,换一身干净衣裳。”二堂嫂回了话,就去催二堂哥洗脸去了。
等他们收拾完落了锁,四人便从菜地中间的石子路走了回来。
陶枝进了灶房,掀开甑子上的斗笠,用筷子戳了一点儿糯米尝了尝,点头道:“熟了。”
徐泽倒是有眼力见,不等她开口便说:“那我去搬石臼来。”
他走了半道又折了回来,从外头探进来半个身子,不好意思的说:“二哥,这东西有点重,你来帮我一把。”
二堂哥自是笑着应下了,和他一同往堂屋去。
灶房里头活动不开,石臼便被他们放到了院子里,二堂嫂早早提了椅子出来,找了个好位置看他们哥俩打年糕。
徐泽从后院取来两根木头棒子,又进灶房和陶枝把一甑子糯米搬了出来,全部倒进石臼里面。
陶枝把粘在上头的篦子和纱布揭掉,哥俩便拿着木槌趁热把糯米捣烂,木槌交替捶打,此起彼伏,挥动双臂时,两人嘴里还喊着号子,场面十分热闹。
陶枝端了一盆清水出来,趁他们捶打的间隙,蘸湿手把石臼边沿的糯米拨下去,再眼疾手快的把黏在一起的糯米团翻面。
石臼里的糯米越捣越黏,直到看不出米粒了,两人便加重了力道,反复捶打,不一会儿,哥俩就捣得脸红脖子粗的,还出了一身汗。
约摸一刻钟的功夫,陶枝见糯米团变得光滑细腻了,便叫停了。
她把打好的年糕团取了出来,放在抹了熟油的油布上,分成几个小块,又趁热搓成条状或饼状,端到堂屋去等着晾凉定型。
木槌上黏着的一些,众人也没放过,直接上手揪下来吃,尝起来软软糯糯的。
几人歇了一阵,也将近午时了,陶枝便进灶房下了一锅菘菜肉馅角子,众人吃罢闲聊了一会儿,又接着开始准备年夜饭。
陶枝和二堂嫂忙着择菜,二堂哥把杀好的鸭子从外头提进来,丢进放了热水的木盆里,趁热把鸭毛拔了。
一旁的案板上还有几只风干的雀儿和一只兔子,也是昨天夜里泡发过的,正等着徐泽斩块。
他急急忙忙的斩完块,换了一盆热水把鸟雀和兔子肉继续泡着,又去后院井里把那半腔羊肉取了出来。
片羊肉是个细致活儿,徐泽专门找了一把锋利的小刀过来,陶枝也识趣的把案板让了出来。
天色将晚,一大桌子菜也端上桌了,桌边还放了一口泥炉,滚着一锅煨了一下午的高汤,等着下羊肉吃。
吃饭前,徐泽取了一挂鞭炮出来,在外头摆开,又蹲下身子用火折子点燃引线,鞭炮声响,他一扭身便往堂屋冲了进来。
陶枝正立在门边看他放鞭炮,一不留神,被他撞了个满怀。
院子里的鞭炮炸得噼里啪啦响,红纸屑满天飞,一时慌张,两人差点摔到了地上,又是搂腰又是搂脖子的,顿时抱成了一团。
“哟,天还没黑呢,你们小两口就抱上了?”二堂嫂调侃了一句,当即就大笑了起来。
陶枝面上窘迫,站定后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坐到了条凳上去。徐泽抿着嘴偷偷乐了一会儿,也跟着她坐了过来。
在浓浓的硝烟味里,陶枝把温好的酒壶端起来,给众人都倒了一杯酒,又一同举杯,共贺新年。
酒足饭饱之后,二堂哥扶着二堂嫂回去歇息。
陶枝也有些喝多了,被徐泽扶到榻上躺下就不省人事了,徐泽替她脱了鞋,把被子盖好。
堂屋里还有一大摊子没收拾,徐泽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的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灶房里擦洗完了,他才回到卧房,又给火盆里加了炭。
等他忙完了,天也黑了,徐泽坐在火盆边守着榻上睡得正香的人,把去年雕好的野猪獠牙拿出来打磨、打孔、穿绳。
一息之间,外头又飘起了雪花,无声的落下。
子时刚过,村子里就渐渐放起了炮仗,起初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声,霎时鞭炮声轰鸣不绝,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徐泽放完鞭炮回来,见陶枝也醒来了。
“喝水吗?”徐泽边问边拍着身上的雪。
陶枝揉着大阳穴半坐起来,“喝,外头下雪了?”
“下了有好一阵了,地上都白了。”徐泽倒了一碗茶送过去。
趁着陶枝喝水的功夫,他把做好的坠子拿过来,得意的说:“你看,这一对獠牙被我做成了坠子,咱俩一人一个,听人说,戴上它能辟邪呢。”
陶枝忍俊不禁,揶揄道:“比灵慧寺求的辟邪符还灵吗?”
她的角度过于刁钻,徐泽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他一股脑把坠子塞到了她手里,愤愤的说:“你要是不想戴,也能挂在腰上,若是遇到歹人了还当武器使,总之是我亲手做的,你不能嫌弃。”
“好好好,我这就戴上。”陶枝抿唇笑了。
第101章
大年初一,正巧逢上立春。
今年来土地庙前上香的人比往年都多,鞭炮声闹了一早上。
陶枝左右睡不着,便早早起来穿了衣裳,洗漱完,便坐在窗下绾了个发髻,簪上年节前徐泽送她的那个红豆银簪子,还抹了胭脂,点了唇。
她揽镜照了照,是越看越喜欢。
陶枝推开堂屋的大门,院子里一地的炮纸碎屑是不用扫的,红彤彤的留着喜庆。
她径直去了灶房,烧了水,搓了些浮元子煮了一锅,还多煮了两个荷包蛋,正好他俩一人一个。
吃罢早饭,徐泽这边又没有值得拜访的亲人,他们去村头拜完了土地便闲了下来。陶枝一时兴起,把徐泽的叶子牌翻了出来,拉着他去后头寻二堂嫂他们打牌去。
大家伙一起把鸭棚里的活儿干完,泡了些炒米填肚子,就摆桌子开始打叶子牌了。
到了申时末,二哥要去给鸭子喂水喂食,他们才散了场。陶枝正要走,二堂嫂又留他们在这边吃了晚饭再回去。
“我们回去把饭菜热一热就能吃,二嫂你去歇着吧,你大着个肚子怎么敢麻烦你下厨做饭,快别累着你了。”陶枝也是想着二嫂她怀着孩子不方便下厨。
“瞧你说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夫妻俩都麻烦你们多少回了?也没见你们说什么。头一回请你们吃顿饭,也是真心想给你们道个谢,还左一个不肯,右一个不行,大妹妹你是不是和二哥二嫂见外呢?我也累不着什么,只管坐着烧火就是,菜就让你二哥来炒,他手艺不如妹夫,也做不出几个菜,咱们就简单吃点,你们再坐坐,一会儿的功夫就好了。”二堂嫂说完还去拉陶枝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就应下吧,不然我夜里都睡不好觉的。”
此话一出,陶枝哪敢不应,吃饭事小,休息不好影响了胎儿事大,她也不想在这年节里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陶枝正要答应,就听见二堂哥给鸭子喂完食走了进来,说:“红英月份大了,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哪里就为了这一遭才睡不着的。”
二堂嫂听了直往他背上捶了一拳,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就说你潘兴业是个嘴笨的,我在这儿劝人呢,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净拆我的台?”
陶枝和徐泽听了都笑了,徐泽一本正经替他找补道:“二哥这是真性情。”
“屁的真性情,就是脑袋缺根筋。”二堂嫂啐道。
陶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徐泽这回也没憋住,就连二堂哥自己都笑了,还憨头憨脑地抓了抓后脑勺,说:“那我再重说,妹妹妹夫你们就留在我们吃顿吃晚饭吧,不然夜里,该我睡不着觉了。”
二堂嫂的目光扫过来,二堂哥逃也似的往灶房走,撂下一句:“我这就去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