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沈澈如今一听到姓钱的,眼皮子就跳。
他打开信函,整张信纸上就一行字,赫然写着:【沈表弟,稍安勿躁,等我来劫狱】
沈表弟...
还有谁敢如此称呼他?那妖女她还敢来!她来劫什么狱?地牢里就一个卢道忠,关她何事?
都敢如此嚣张,沈澈还能不配合?
心头正对四大商憋着气,无处可发,她来了正好,沈澈去了地牢,“所有人都给我起来!”
——
钱铜为三夫人画出了知州府的布局图,并为其指出了地牢所在,以及她的人可能被关的位置。
最后一搏,三夫人不敢再把命运交到他人身上,从红月天招来了一批暗卫,扮成商贩,在晨光冒出天际之前,出发去了知州府。
三夫人走后,钱铜撑着的一口气歇下,便晕在了马车上。
再醒来,人已经躺在了医馆的病榻。
女医为她处理好了伤口,见人醒了,忍不住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拼命的姑娘,若非你及时服了药丸,又在伤口上抹了草药,十条命也不够你折腾。”
“嫂子这话说反了,若无万无一失,我也不会去挨这一剑。”钱铜被她扶起来喝药,玩笑道:“嫂子不用担心,我这样的人死不了。”
谁死不了?
血肉之躯,脆弱起来,一场小病便能要了人命。
女医叹了一声,“我知道劝不住你,可还是得说,伤口虽不深,也不浅,钱娘子再忙,也得歇息过五日。”
钱铜这回难得地听了话,“好,听嫂子的。”
她没回钱家,留在了医馆。
喝完药用完了早食,外面的消息便一个接着一个传了进来。
—、朴家三夫人今早袭击了知州府,被官府的人当场抓获,之后又在其住所搜到了十车茶叶,此乃官府先前在福州清缴的建茶。
二、朝廷派来的人是当朝永安侯府的世子,长公主之子,户部侍郎宋允执,和皇后的亲侄子沈家小公子沈澈。
三、宋世子便是先前钱家的七姑爷。
三则消息在扬州城内炸出了惊雷,迅速散开,众人先前早听说了朝廷的官员下了江南,要调查四大商,但没想到来的竟是皇家人。
难怪朝廷的人一来,崔家和卢家相继陨落,本以为接下来应该轮到钱家头上了,没想到朴家如此冒进,先对朝廷动了手。
谋杀朝廷命官,且还是皇帝的亲外甥,朴家的势利虽大,但作为一个商户,此举太过嚣张,等同于公然与朝廷叫板。
钱家也一样。
前两个消息为一些喜欢分析天下局势的人士提供了话题,最后一则消息则成了闲散人等,茶余饭后的谈资。
先前不少人还觉得钱家找了个好看的姑爷,如今知道了姑爷的身份后,个个都为钱家捏了一把汗,“不知道钱七娘子是何感想,随手找来的人竟然是当朝长公主之子。”
一人笑道:“还能有什么感想,这几日都没见到钱家人,八成是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曾经众人一度认为钱家寻了一个身份不起眼的人做女婿,避其锋芒,乃明智之举,此时却因身份的逆转,成了一场麻雀想飞上枝头的笑话,“说得也是,一个商户之女,有钱又如何,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她能配得上当朝世子,也不看看钱家祖上是干什么的,那永安侯府宋家,还有祁家,是何等的功勋贵族,说句不好听的,钱家七娘子多少有点虫合虫莫吃天鹅...”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钱家茶楼内一位断了一只脚的仆人,实在听不下去,把手里的一盏茶泼到了对方脸上,“我家主子一没抢,二没偷,走到今日这一步,更没有靠过谁,全凭自己双手在糊口,她品行良善,取于民用于民,救治了多少难民,多少流民,论功勋,她早就该配享太庙,她配谁配不上!用得着你们赶来我钱家茶楼,如此编排?”
半个时辰后,钱铜便见到了茶楼里的管家。
打听到钱铜正在医馆,匆匆忙忙赶来禀报,茶楼里一位端茶的小厮与客人打了起来,客人不依不饶,要报官。
知道有朝廷的大人物来了,便不再惧怕这些商家,一个劲儿地嚷着:“钱家打人了,钱家仗势欺人,我要报官...”
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人,能把他如何,反而是他被那客人扇了好几个耳光,脸都肿了。
管家想着这节骨眼上能忍则忍,打算赔一些钱财了事,可周围的人瞎起哄,鼓动着那位公子非要闹事,要么报官,要么让钱家的人出来,赔礼道歉。
钱铜在医馆待够了五日,也该出去了,亲自去会那位客人。
众人也如愿见到了在家‘躲’了五日的钱家娘子,观其形容果然憔悴,面上也没了血色,心头都在盼着看一出好戏。
然而在对方气势十足地吼出一长串的罪名之后,钱铜一没道歉,二没赔钱,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对方懵了一下,“你,你竟然打人!”
钱铜点头,“我就打你了,你去报官,去啊,让宋世子来抓我。”她回头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乌合之众,“你们有什么不满的,也去报官,不过先说好,我钱铜记仇,做事之前,先想好有没有那个本事和能力承受过我的报复。”
人的本性,大多都乃欺软怕硬,能怂恿别人,却不愿意当那出头鸟,钱家到底还没有被官府制裁,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那位被打了的公子,心头的气势虽矮了一大截,面子上却不输,一甩袖子,愤声道:“成,我这就去报官!”
至于他是不是真去报官,钱铜懒得理会,她几日没回去,钱家只怕比外面更热闹。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她一踏入钱家门槛,里面的仆人便个个惊慌失措地跑去通风报信,等她到了院子,钱家三个房里的人,一窝蜂全赶了过来。
钱二爷和钱夫人走在最前头,钱夫人想先质问,被钱二爷拦住,“这几日你去了哪儿?怎么没个信传回来?”
钱二爷挨了一场打,人瘦了,后背更驼了,钱铜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无奈道:“躲风头啊。”
听她如此说,钱夫人心口的那点侥幸便彻底碎了,失声问道:“他,他真是宋世子?”
钱铜点头,“是。”
与那日她和宋世子所说的一样,钱铜不出所料,在钱家所有人的脸上看到了震惊,个个面色错愕,但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钱夫人一把捂住了心口,压低嗓音问:“铜姐儿,你老实交代,当初你是从哪儿遇到的宋世子,你,你有没有对他做什么无礼之事?”
这不是废话吗。
不光是她,人家到了府上,钱家全家都看不上他,骂他是穷酸,曾想方设法把他赶出去,钱夫人还曾当着他的面,骂他是小白脸。
后来看顺眼了,又一口一个姑爷。
他们一家三口说的那些话,他在一旁都听到了,越往下想心口越凉,不仅是钱夫人,钱二爷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事,是以,这几日不敢出门,一直等着钱铜回来,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宋世子是主动乔装到他钱家的,还是铜姐儿运气好,随手捡来一个人,他就是宋世子。
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世子以美色引诱,骗得铜姐儿上钩,偷偷潜伏于钱家,为的便是查他钱家有没有问题...他竟然没有半点察觉,还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办了定亲宴...
一想起在定亲宴上的言论,钱二爷宁愿那日被打后自己失忆了。
他记不清到底当着他的面,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如今去回想似乎没什么用,接下来该怎么办?
世子已经恢复了身份,会不会要对他钱家动手?钱二爷认真地问:“铜姐儿,朴家三夫人的事,你可有插手?”
朴家的人在扬州横行惯了,朝廷突然派人来镇压,早晚会忍不住,可他没想到,三夫人这回如此冒进,竟然用了此昏招,公然去知州府刺杀世子。
这不是找死吗。
他担心的是,此举若是惹恼了宋世子,直接带兵马前来镇压,朝廷与朴家的战事一旦爆发,扬州就完了。
好不容易安稳了五年,扬州从最初的凋零,到如今成了大虞的商业之都,虽说依旧有流民,那也是从外地涌入进来,想在此讨一口饭吃。
一旦打仗,扬州将倒退回十年前,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钱铜没应,起身与众人保证道:“都过去五日,你们不是好好的吗?放心,我已经向宋大人赔礼道歉,送上了自己的诚意,往后咱们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这段过往即可。”
她把茶叶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虽从他手里拿走了朴二公子,她把朴三夫人送给了他。
钱家的航队,已将他的人安插进去,分了一半给他。
曾经与他联盟时,答应他的她都做到了,除了她本人,该给的她都给了。
他应该不会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