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兆轮流召见了卢家的人,无论怎么恐吓威胁,都问不出下落。
两人结盟之后,王兆暗中再来找宋允执,宋允执便对钱铜不再回避,两人在外面谈话,钱铜坐在马车内全都听见了。
等宋允执上车后,钱铜实在忍不住,与他道:“世子想抓卢二公子还不简单。”
宋允执问:“你有办法?”
钱铜点头,“有啊,不过世子不会同意。”
宋允执知道她脑子聪慧,鬼点子多,抱着试试的态度问:“你说说看。”
钱铜自信满满地献上计策,“这位卢二公子喜欢孩童,几年里生了一个又一个,尤其是最小的老八,被他当宝贝一样宠着,世子把卢家八少爷抓来,佯装威胁,不怕卢二公子不现身。”
她话音刚落,便被宋允执的两道目光死死盯住,紧接着厉声斥责道:“冥顽不灵!我与你说的话,你可有记在心里?”
这大抵就是官商之间的代沟。
钱铜被他一吼,心头也不舒服,暗道狗咬吕洞宾,嘴上敷衍道:“世子当我什么都没说。”
宋允执却不能当做没听见,见她偏过头,脖子都快扭断了,知道短时间内要改变她身为商户的秉性,很难做到,便从侧面试图引导:“万一失手,当如何?”
钱铜道:“那就确保不会失手啊。”
“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确保。”他问道:“倘若那孩童因此死于刀下,你我将如何安生?”
不可能发生的事,去想那后果有何用?钱铜忍不住嘟囔一声,“说了不会失手,你偏要往坏处想,我无话可说。”
任何事若先去预估了坏的结果,谁还愿意冒险?
富贵险中求嘛,为商如此,办案不也一样?
因她这一句嘀咕,身旁的世子神色顿时紧绷,感受到他都快被气得冒烟了,她及时认清了自己的立场,服软道:“世子说的对,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稳中求稳,咱们慢慢找,不着急,他卢二公子莫不成长了一双翅膀,飞了不成?定不会逃出世子的手掌心。”
也不知道宋世子用了什么法子,两日后还真有了成果。虽说还是没找到二公子,但找到了与其一道潜逃的二少奶奶。
人被关进了牢狱,私养死士,公然行刺,两桩罪行叠加在一起,按律法当论斩。
——
行刺不成,眼见要搭上家人的性命了,卢二爷再也忍受不住,亲自去了官府举报钱家走私,彻底与钱家撕破了脸。
王兆接的案子。
卢二爷击鼓,举报钱家目无法纪,无证贩卖布匹,背着官府谋取高额私利,破坏了扬州市场次序。
钱铜第二次被带去了大堂,听卢二爷细数了她的无数桩罪状后,她淡然与王兆道:“钱家到底有没有走私,还请大人明察。”
碍于保密,王兆屏蔽了所有人,单独留下了卢二爷,不用多说,把钱家经营布匹的凭证,拿给他看,“钱家没有走私。”
卢二爷盯着那张凭证良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哑口无言。
钱家是如何拿到凭证的?
先是盐引,后是茶楼,如今又是布料贩卖凭证,钱家这一路走来,似乎格外轻松,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兄长,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搭上朝廷这条线,搭没搭上他不知道,但钱家应该成功了。
可钱家搭上的是谁呢?
当年卢家为了这一张凭文,不知道交了多少银子,一层层递上去,最后能做决断的是户部。
不知钱家这回找了谁,竟然在短时间内,便从户部手里拿到了凭文。
钱铜倚在柱子后,看着卢二爷魂不守舍地走出了知州府,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世子,卢二爷此人心思缜密,安全起见,我建议灭口。”
宋允执对她动不动的喊打喊杀,头疼至极,“我给你的凭文,盖的是大理寺的章,他要查,也只会查到王兆头上。”
王兆乃朝廷派来整顿扬州的官员,他有权没收或给予商家一定的特权。
他道:“钱家为流民施粥,救死扶伤,接管茶楼扶持伤残,乃商家典范,大理臣给钱家发放布匹凭文,并无不妥,你休得胡来。”
钱铜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多对钱家的夸赞,有些意外,但高兴居多,一时得意,嘴巴又管不住了,“世子说得对,我钱家做的是正当买卖,能拿到盐引,茶楼,布匹凭文,靠的都是自己实力,绝非关系户,不怕查。”
宋允执:“......”
宋允执凉凉地盯着她,她面色一本正经,紧抿住唇瓣,对他一眨眼,眼里那点心知肚明的揶揄不言而喻。
宋允执头更大了,懒得理她,先一步走了出去。
待人一走,钱铜便招来了扶茵,悄声吩咐道:“看紧卢二爷,若他去见朴三夫人,立即灭口。”
第47章
当得知宋允执要把布匹的凭文给钱家时,王兆也很意外。
他对钱家七娘子实则不看好,并非因为不喜她这个人,只觉得那位七娘子的处事手段,完全让人摸不透,亦正亦邪,若是朝廷真用了她,会滋生出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但眼下卢家已经用不上了,四大商也只剩下了一个朴家和钱家。
想渗入朴家内部,最好有一个家族领路。
朝廷似乎也别无选择,王兆与宋允执道:“此女聪慧,行事诡秘奸诈,若没有把柄掌控在手,难免会被她算计,届时与卢道忠一样,两面倒。”
在黄海的荒岛上宋允执便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与王兆道:“我会与钱七娘子成婚。”
王兆一怔。
什么?!
王兆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什么身份?长公主之子,皇帝的亲外甥,当朝户部侍郎,金陵多少高门小娘子排着队仰望着这门亲事。而那七娘子是什么身份?商户之女,说句不好听的,最末等的身份,她怎么相配。世子如今这般隐姓埋名被掠去钱家,当了那名义上的姑爷,已是荒唐,何况成婚,王兆瞠目良久,“事关世子清誉,即便是做戏,世子也不必如此牺牲...”
“并非儿戏。”宋允执道:“她已知道我的身份,联姻后,钱家便会安心效忠朝廷。”
王兆彻底呆住了。
不是做戏,真成亲?
他真要娶一个商户之女?王兆想说什么,却瞧见了宋世子脸上的果决之意,他的身份还不够去质疑世子的决策。
可他该怎么向侯爷和长公主交代,还有陛下...
然而这些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世子与他告之道:“三日后,我与她在茶楼定亲。”
“世子。”王兆冒着以下犯上的罪名,忍不住提醒道:“她是商户之女,无论哪一宗她配不上世子啊...”
钱铜就在门外,听到了王兆的话。
知州府后院有一颗榕树,夏季到了蝉鸣声不断,钱铜也有些好奇宋世子是怎么回答的,身子往后面的白墙上一靠,耳朵贴近窗口。
屋子里没人,他的嗓音很干净,“我并不在意身份,况且她本性不坏,若我再加以引导,凭她的才智,为民谋利的功劳恐不在你我之下。”
钱铜终于理解那些被人夸后,总是表现出一副翩翩然的人们,因此时听到宋世子对她的评价,也有些晃神。
宋世子的正直并非迂腐不堪,偶尔给人的感觉也挺好。
是以,出去后她又与扶茵道:“算了,卢二爷他要不作死,你便留口气给他。”
——
也不知道卢二爷是不是变聪明了,卢家去官府击鼓状告后,便彻底安静下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很快钱家七娘子定亲的日子到了。
两人定亲的一切事宜,皆是钱夫人在张罗。
崔家和卢家相继被吞并,唯独钱家一家在不断壮大,别人落魄时,绝不能谈自己的风光,这个道理钱家的人还是懂,是以,钱二爷和钱夫人一致认为定亲宴怎么低调怎么来,没有大肆宣扬,只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到场,把定亲宴设在了自家茶楼。
定亲的消息前一日才对外宣布。
扬州的人早已知道钱家选好了七姑爷,定亲也不足为奇,路上若是遇到了钱家人,纷纷打招呼贺喜。
钱夫人把钱家该请的亲戚都请了,姑爷这边却犯了难,父母双亡,似乎也不怎么受亲戚待见,钱二爷上回派人去金陵找过,倒是寻到了姑爷曾经所在的镖局,对方神色冷淡,压根儿不想关心兄弟二人的死活。
这等亲戚,不要也罢。
好在姑爷还有一个亲弟弟,几日前钱夫人便与钱铜打了招呼,让她赶紧把人放回来,兄长定亲,他身为弟弟,乃唯一的亲人,不可能不到场。
钱铜听了钱夫人的话,差人去货运上接人。
派的人是阿金。
找到‘宋小公子’时,他正在与阿珠争吵,“为何不追?”
“此处山头雾气重,咱们又不熟悉地形,宋小公子前去只会送死。”阿珠用无所谓的口气道:“丢了就丢了,给他们得了,小公子安危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