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忘记自己本身是出来干什么的,她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足以不会在楼道口和电梯间碰到盛以安她们,才动身往回走去。
  走着走着,曾流观就跑了起来。
  她想,我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要离开这里。
  为了避免碰到不想看见的人,曾流观没有使用电梯。
  她从楼梯间一路往上走,太久没有锻炼过,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楼梯,速度渐渐慢下来。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周漾春拎着两盒甜品到达曾流观的家门口。
  黄油年糕和抹茶瑞士卷,不知道曾流观喜欢哪一个。
  她为了达成合作,都快把自己逼成讨好型人格了。
  周漾春正要敲门,就看见曾流观从楼梯口朝自己走来。
  哎呀,真巧啊。
  她立马拉住了曾流观,防止她跑掉:
  “美女,下午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曾流观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美女,上次送给你的内衣你穿了吗,感觉怎么样啊。”周漾春契而不舍地问道。
  “我这几天没出门,在家我也不穿内衣。”曾流观实话实说。
  她觉得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都已经走楼梯了却还是碰见了不想见到的人。
  曾流观有些生气地继续说:“你这人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我不是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吗。我不拍内衣照。”
  “美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拍那种低俗的内衣照,我们拍的是很正常的产品图,没有那些不好的暗示和姿势。有不少模特都拍过类似的产品……”
  “那你去找她们合作啊。谁爱拍谁拍,反正我不拍。”
  曾流观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开始收拾东西。
  她要马上搬走。
  这个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周漾春跟在她身后,虽然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好心帮她一起收拾。
  “你这是在忙什么呀。”
  “搬家。”
  “搬家?”太突然了吧。
  “很难理解吗。我要去一个看不到讨厌的人的地方清净清净。”
  讨厌的人?我吗。
  周漾春不敢吱声了。
  她开始自我反省,她有这么过分吗,都把人逼到要马上搬家的地步了。
  真要收拾起来,曾流观才发现,家里有这么多承载着情感的物件。
  她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取下来,盛以安把摄影方面的大师作品集和画册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曾流观爱看的小说。
  这些书以后应该不会再看了,现在挂在二手平台也来不及。
  实在不行就给收废品的师傅打包带走。
  曾流观在客厅毫无头绪地忙了一会儿,又起身去卧室,打开衣柜翻看。
  其中一个衣柜空了,另一个几乎是满的。
  当初她要回了钥匙,许多东西盛以安确实还没搬完。
  曾流观看着衣柜里摆放的礼物盒子,里面都是她每年生日送给盛以安的奢侈品包包和衣服。
  盛以安虚荣,喜欢拍一些背景带有奢侈品物件的照片在朋友晒。她在每年生日前都会明里暗里地和曾流观表明自己想要什么,大多数时候是包包,也有鞋子和其他配饰。一些奢侈品的新款需要提前定或是配货才能买到,曾流观要提前一两个月去找代购付款,才能来得及在盛以安生日前收到。
  曾流观都不敢细算这些东西当初花了多少钱。
  她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带着毫无保留的热情和爱意的,生日每年只有一次,她希望盛以安能开开心心获得想要的礼物,不要有任何遗憾。
  反观盛以安几乎没送给她任何礼物。
  盛以安连续很多年都没有太多收入,相比之下,曾流观做模特的收入就显得很可观,不仅能够支付房租和基本的生活花销,偶尔还能给盛以安买一件几万块的礼物。
  曾流观甚至还安慰盛以安:“没关系,等你以后成为知名大摄影师,到时候再给我买贵贵的礼物也不迟啊。我又不着急。我们来日方长嘛。”
  曾流观早就养成了每个月给盛以安打生活费的习惯,每一笔转账都备注着自愿赠予。
  她努力工作,养自己,养盛以安。
  盛以安和曾流观生活在一起,被爱得实实在在,没受过一点委屈,甚至还养出了一股矜贵娇气的气质。
  家里的行李箱一直是两人共用的。盛以安搬家时把四个大行李箱全都带走了,一个也没给曾流观留下。
  曾流观打开购物软件,打算购买几个搬家用的大纸箱,三十分钟之内送达。
  这些礼物又该怎么办呢。
  严格来讲这些礼物不算是她的东西,送给盛以安,就算是盛以安的东西。
  二手奢侈品卖不了几个钱,曾流观现在也不想要那几个钱。
  周漾春把客厅的东西打包好,就听到卧室传来压抑的哭声。
  曾流观坐在卧室的床上失声痛哭。
  她在床底下找到了花花的玩具小老鼠,忽然就绷不住了。
  花花是盛以安和曾流观共同抚养的小猫。
  由于毛色过于抽象,乍一看分不清鼻子和眼睛,花里胡哨的,曾流观给它起名叫花花。
  盛以安从家里第一个带走的就是花花,不声不响,曾流观当时在天台忙着撒钱,连和花花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花花是盛以安捡回来的,可日常的照顾都是曾流观在做。花花生过两次病,每次治疗费用都花去六七千,也是曾流观掏的钱。
  周漾春看在她在卧室里哭,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失恋嘛,都是要哭的。
  她不敢上前打扰。
  “你还好吗。”过了许久,周漾春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问道。
  曾流观不语,她还没有哭完。
  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她很少哭,尤其还是当着陌生人的面。
  可她忍不住。她在一夜之间失去太多太多。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周漾春轻声问她。
  “你能让一切回到过去吗。”
  哎哟,这恐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周漾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别怕。我和你开玩笑的。”曾流观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我的小猫了。”
  “你家有猫?”周漾春看看四周,终于在客厅很角落的地方看到两袋还没开包的猫砂。
  曾流观点点头:“以前有。现在被她带走了。”
  “你前女友?把猫带去新家了?”
  周漾春瞬间了然:
  “这事儿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吗。”
  曾流观摇摇头。
  她只说让盛以安搬走属于她的那部分东西,没想到盛以安直接擅作主张把猫也归类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直接把猫带走了,没有和我说过。”
  “那你……”
  “算了。她要养就让她养吧。只要能对花花好,在花花生病的时候带它去看病……”
  曾流观说着说着,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花花很难养的。
  一到换季就会拉肚子,需要长期吃肝脏处方粮,还需要定期去医院做体检。
  她好担心盛以安能不能尽职尽责地把它养好。
  她更怕盛以安和小女友再养一只新的猫咪,让花花受到冷落和欺负。
  一想到这些,曾流观就控制不住地担忧花花的未来。
  她又忍不住哭了。
  “你别哭了,我去给你把孩子抢回来。”见她哭得过于伤心,周漾春皱着眉头,也算是豁出去了。
  她最见不得漂亮女人在自己面前伤心落泪了,让她这么伤心的人真是要遭雷劈的。
  曾流观停止了擦眼泪的动作,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但是你能不能也帮帮我?合作的事情,考虑一下?”周漾春不厚道地在这个时机提出了这个问题。真不是她想要趁人之危。
  她快要没时间了。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我这个人其实还挺内向的。上次为了你的事,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陌生人的家门,帮你要回了钥匙。现在又要鼓起勇气去陌生人家里帮你抢孩子。”
  “你不能只是简单地说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
  你总要给我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吧。
  周漾春说着,从电脑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
  这份合同她天天都带在身上,她自认为现在是一个相当好的时机。
  “我还可以附赠其他服务,除了抢孩子,我还可以帮你把她俩骂得狗血淋头。”
  周漾春想了想又说:
  “她们家要是没有摄像头的话,需要我动手揍人也不是不可以。”
  “你好好考虑一下。”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曾流观接过合同,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却从上往下一条一条地看起了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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