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应极快的冉郁为避免摔进喻昭清怀里,下意识伸手撑住她身后的墙,想要稳住身子。
  不过冉郁这一撑物理惯性太大,她右手毫无征兆的一软,硬生生被撬开了牙关,"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剧痛袭来,冉郁瞬间脸爆红,左手死死按住右手,第一时间匆忙拉低衣袖微微弯腰,想要遮住自己的脆弱,但却显得有几分的狼狈。
  愈合伤疤不会再撕开,但是里面的伤口的痛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减少。
  听到她痛苦的低吟,喻昭清心中一颤,来不及抓住肌肤相贴那一瞬的多巴胺,连忙问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耳边似乎有一瞬骨头之间硬生生摩擦的声音,快到像错觉,喻昭清不敢确定。
  喻昭清弯腰想看她的手是不是擦伤了,但是眼睛里冒血丝的冉郁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怒声低斥,"别碰我!"
  喻昭清被她吼得愣了一下,她没见过这样的冉郁。
  严肃的,轻佻的,耐心的,她很多变,但似乎总是正向的一面。
  这么凶,好像已经失去理智那般。
  虽然错愕,但是喻昭清知道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她耐着性子建议,"冉老师,如果受伤的话去医务室看看吧,至少要先消毒,不然以后可能会感染留疤。"
  她以为冉郁这么痛苦是因为掌心擦破皮了。
  留疤?
  这个词击中冉郁禁忌的一点,难道她还怕留疤吗?她手没被切断都算运气好。
  运气好,运气不好,短短几个字就能概括她经历的那些吗?
  "跟你没关系,别管我!"冉郁语气很不好,不敢过多逗留,捂着手离开。
  她突然这么不顾及情面的凶,好像装乖的狼狗突然撕掉了伪装,露出她的本性。
  喻昭清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她如此生气,就算太疼,冉郁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成年人一点擦伤不至于喜怒无常到这种地步,但是喻昭清隐约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思索片刻,交代了思桉几句之后,她还是独自一人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和冉郁完全相反的方向....
  正在陪着校董们围观活动的孟常青看到匆匆离开的冉郁,连她班上跟她合作维持班级秩序的班助和志愿者找她都只是一言不发黑着脸离开,脚步踉跄,紧皱的眉好像在忍耐着剧痛。
  看她捂着手的动作,察觉到不对劲,孟常青跟身边的人低声耳语了几句就立刻跟了上去。
  "啊!"撑不住跪在地上的冉郁痛苦的嘶吼着,又害怕声音让引起人来人往的人注意,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左手手背。
  躲在杂物间,冉郁不敢见人。
  缝了二十针的伤口,虽然痊愈,但是深可见骨的伤口,疼起来磨人心智,阴雨连绵会疼,握笔太久也会疼,那股劲儿很难缓过来,她崩溃的捏紧拳头,一遍遍砸着墙壁,想以毒攻毒。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冉郁烦躁的扯下脖子上的工作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不仅仅手,她的手臂,小腹,美工刀太过锋利,带着温度的血飙到自己脸上,她第一次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十多天的ICU,足够她想清楚前半生所有的疑惑和不解。
  他说,"我那么相信你,你就是个庸医,那我干脆替天行道好了,挑断你的手筋,让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害人了。"
  她可是冉郁啊,冉家大小姐,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进来拦着。
  因为那个孩子的家庭,深不见底,比冉家还要略胜一筹,来找冉郁都是给冉郁面子,不然明明能找更优秀的专家,无非就是看中了她是国内屈指可数能做那个手术的人,那是她的专项手术研究,还没有一例失败的先例,两家业务上还有往来,这才选择相信她。
  所以即使家缠万贯的大小姐又怎么样,即使前途无量又怎么样,人外永远还有人,钱外永远还有钱,更别提地位了,高一级压死人,她只是少爷发泄的牺牲品,事后只是一场饭局的虚伪客套之后,甚至连赔偿都不会有,因为她就该死。
  撕开针剂包装,冉郁面无表情的注射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以求得半点解脱。
  "冉郁?是你在里面吗?我是孟阿姨,我进来了?"
  "就我一个人,我进来看看你好吗?"
  孟常青尝试着推开杂物间的门,她从监控看到冉郁进了着见屋子。
  第13章 冉郁过往 不公平
  孟常青推开门就看见冉郁蹲在地上,在一堆杂物中间,她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这样把孟常青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冉冉,是不是旧伤复发了?严不严重,要去医院看看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冉郁的伤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她完全没有办法碰重物,一碰就旧伤复发。
  但是学校安排给班主任的只是一些接待学生家长,准时提醒学生按时参加各种项目的工作,不需要动手做什么。
  她还特意告诉了年级组长有专门请做事情的志愿者,有需要出力的事情直接找志愿者就好,班主任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别再叫班主任做了。
  “孟阿姨……”听见声音,满脸苍白的冉郁抬头看了一眼孟常青,面对孟常青的触碰有些无所适从。
  总是不习惯被人触碰,对身体接触很敏感。
  冉郁强压下痛楚的表情,用衣领擦了擦脸上疼出来的冷汗,压着低哑的音调,“不用,我知道自己情况,只是刚才没有注意到一下子用力过猛了,现在劲儿缓过来就好了。”
  “孟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外面有家长找我吗。”
  明明还疼到双唇发白,嘴上却说着没事。
  冉郁你藏得住吗?
  孟常青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眸光暗了暗,“不是,没有家长找你,我就是刚才巡视的时候看见你急匆匆的走了,看你表情不对劲,我就猜到你旧伤复发了。”
  她很关注冉郁,很关注冉冉。
  冉郁收紧两条腿,蜷缩着身体把右手藏进衣摆之下的肚子里,不动声色的用衣服擦干净手上的擦伤,“正常,没养好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孟阿姨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在她成长的环境中,养成了她不轻易展露自己软弱的习惯,她只有完美到足够耀眼,身上才会一直有目光。
  冉家长女,总归要有一些责任和压力,很正常。
  “我那边不忙,你先缓一会儿,吃这个。”孟常青将提前准备的药袋递给冉郁,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止疼药。
  关切的温柔藏不住,定制的笔挺衣衫就这么弄出褶皱,孟常青却毫不在意,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冉郁,看她伸出发抖的手接过水瓶,她皱了皱眉,温声嘱咐,“疼的时候尽量吃药,别总是打那种强效针,对身体一点都不好。”
  孟阿姨还是看到了.....
  冉郁有些尴尬的捏了捏裤腿,“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别太担心。”
  别太担心,她总说别太担心她。
  冰凉的水入喉,冉郁贪恋的喝了一口又一口。
  搁浅的鱼,渴望水源,渴望解脱。
  喝得太急,差点被呛到,孟常青蹲在她身边,轻轻的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语气是不同于工作时的温和,"别着急,慢一点。"
  冉郁身上发生的事情她都清楚,所以看到她处境这般,毫无血色的脸颊,湿透的薄衫,藏起来的伤痛,孟常青只是旁观都心痛到无以复加。
  冉郁,冉冉,好像只有我能看到你光鲜亮丽羽毛下血淋淋的伤口,好像只有我能成为你的依靠。
  私心里,我竟然萌生出了隐秘的享受。
  安静许久,孟常青竟比冉郁还难以平息心情,忍不住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冉冉啊,我一直都在告诉你,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一点,能不上手就别上手,让别人做就好了,何必亲力亲为。”
  她极少如此唤她小名,每一次都是这样婉转缠绵。
  也只有孟常青会这样叫她,因为家里所有孩子都姓冉,所以没有人能得到这个小名。
  冉郁撑起身子缓缓站起来,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这次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平时我都是让小张在帮忙。痛在我自己身上我肯定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孟阿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孟阿姨别像以前那样叫冉冉。
  有点别扭…
  冉郁小声嘀咕一句,“我都快三十了。”
  这次只是小小的意外,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手一撑就恰好戳中痛楚。怪不得喻昭清,的确是她的手太脆弱了,恢复程度没有预期中那么好。
  “行行行,冉冉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是我管太多了。”孟常青捡起一边她随手扔掉的工牌,工牌外壳碎到已经看不清冉郁证件的照片,模糊朦胧中,那张端正深邃的脸残破不堪。
  孟常青卷起工牌吊绳,遮住冉郁的照片,“已经碎到不能用了,一会儿你找时间去后勤部重新申请一个,不然下班进出校门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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