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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照山白摇头道:“地道通向照府,我去照府挖开地道,让他们从照府出来。只是地道太窄,救他们出来需要时间。”
  吴念看着照山白身上的伤,担心地问道:“公子,您的身体能抗得住吗?”
  照山白捂着胸口,强忍着道:“我没事。”
  门外防风的小僧叩门三下,轻声道:“有人来了。”
  “公子先走。”吴念推着照山白往后门走,焦急地道:“公子快走罢,救人要紧,没时间了。”
  照山白放心不下吴念,嘱托道:“吴念,你一定要保重。”
  吴念笑着望了照山白一眼,摆摆手,轻声道:“公子,吴念就送你到这了。往后的路,无论多难,公子都不要回头。”
  照山白出了禅房,走到后院,钻进了昭玄寺与照府之间的地道。当他回到照府的时候,照府已经被萧慎的军队洗劫一空,只剩下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照山白脱下衣服,盖在了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他站在天井中,为他们默哀几秒,唯有叹息。他已经没有力气为他们哀悼了。
  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照山白去了照芙晴住的屋子,却没有找到照芙晴,但是他不能再等了。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去后院把密道里的人就出来。
  到后院的时候,照山白看见一个人跪在地上,着急忙慌地把地上的金银珠宝往麻袋里塞。麻袋已经被金石玉器撑的鼓鼓的,可那人仍然疯了似的往里塞,恨不得把麻袋的“肚皮”撑破。
  照山白注意到,那个人跪着的地方,正是密道的通风口。
  “你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照山白假装好意,握着匕首,缓步走过去问道。
  那人闻声后转头。一张被火烧的烂掉的脸突然转过来,惊慌失措地瞪了照山白一眼,冷喝道:“站住!别过来,就站在那里。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照山白温和道,“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那人大骂道:“你是瞎呀,还是傻呀!我在偷东西,你没看到吗?滚,有多远滚多远。”
  “看到了。只是......”照山白皱了一下眉,“你偷的这些东西都是赝品,换不了几两银子。真正的宝贝,都在你脚底下的地道里。”
  窃贼抽搐一下,半信半疑地把麻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扒翻一通后,问道:“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是假货?”
  “恩,我可以用命担保。”照山白有些撑不住了,踉跄一下,蹙眉道,“这些东西一文不值,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在密道里。你看到了,就明白了。”
  窃贼跪在地上,如狗刨一般扒了一会土,而后抱着头,鬼哭狼嚎道:“完啦,全完啦!昨夜我听见这地道里有声音,怕有小偷从下面钻出来偷东西,便把地道用石头堵上了。我忙活了一夜,往下面扔了几百个石头,你看,那边的墙都被我拆了。”
  “什么?!你把地道堵上了?”照山白愤怒至极,恨恨地剜了他一眼。他的身体受不住,吐了一口血,“你难道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下面是人啊,活着的人啊!”
  窃贼倒退三步,后怕道:“怎么可能,下面怎么可能有人呢!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叫喊了,可是你知道的,城里死了这么多人,我以为是冤魂在哭叫,我没想过下面会有人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只想偷东西,没想过要杀人啊!”
  照山白虚脱的跪倒在地上,喃喃道:“我有罪,是我来晚了。”
  “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你不会要死了吧?别呀!”窃贼看着照山白胸口大片的血迹,“你别死啊,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啊,我可不想被死鬼缠着。你——你还能撑住吗?”
  “算了。”照山白解下腰上的白玉佩,放在了窃贼的手里,虚弱道,“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比那些东西都值钱。那些东西太沉了,你扛着麻袋不好逃命,你拿这个走罢。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大错已经酿成,你还是忘记这里地事情,逃出去,保住自己的命罢。”
  窃贼握着那块沾满血的玉佩,抽搐着问道:“你不怪我偷东西,你不怪我害死了地道里那么多人?”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评判是非对错。”照山白半睁着眼,看着窃贼那张满是伤痕的脸,问道,“你脸上的伤是被蛮人放的火烧的吗?如果上京城没有被萧慎军攻破,你就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我知道,如果有好好生活的机会,没有人愿意做一个窃贼。乱世之中,求生之举,不分贵贱。你走罢。”
  窃贼叹息一声,言道:“如果你没有对我说这番话,我刚才转头就走了。不过,我改主意了,既然我收了你的玉佩,就得替你做点事情。至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说罢,窃贼扛起照山白,走小道从后门出去,随后向春庭河跑去。
  不幸的是,二人不巧撞上了萧慎军正在清剿城中大徵的守军,萧慎军放火杀人,甚至连路边的百姓也不放过。窃贼背着照山白,在人流中躲避着从上空射下的箭矢,稍有不慎,便会立刻毙命。
  不知跑了多久,照山白渐渐醒了过来,此时,窃贼的前胸中了箭,血正滋滋的往外流。照山白替他捂着按着伤口,问道:“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铺天盖地的哭喊声、破碎声、歇斯底里的叫喊以及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交杂在一起,照山白听不清前面的人在说什么。于是,照山白从他的背上挣脱下来,抓住他的胳膊,左肩扛着他,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春庭河。
  “驾!”
  “驾、驾!”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大,渐渐震碎了四周的哭喊声。照山白闻声向前方望去,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的箭矢在空中布下天罗地网,他的眼前一片黑,如有同一片名为“恐惧”的黑云遮住了他的双眼。
  照山白望眼欲穿,终于在那团挥之不去的黑云中,见到了一抹红光。
  仿佛天空破了一个口子。一位红衣将军提着长剑,策马驰来,长剑所过之处,血液飞溅。战马长啸一声,竟一跃而起,悍然撞入挡在人群前的黑鹰军中,紧接着便是刺耳的嘶吼声。
  “不是敌军,是援军。”照山白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讶然道,“援军来了!”
  援军的到来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窃贼瞪大眼睛,大喜道:“援军来了!哪里来的援军,那个将军是谁,他是谁?!是大徵的将军吗?”
  照山白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的身形无比熟悉。
  长剑在空中横飞而过,红衣将军策马从照山白的身边飞过。他的脸从照山白的眼前一闪而过,照山白捕捉到了他眉间的红色祥云,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句:“阿珩!”
  红衣将军登时勒马,鲜红的披风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掀起,马蹄腾空之际,他转过身,抿去嘴角地鲜血,潇洒地向照山白伸出手,无比坚定地大喊道:“山白,抓住我!”
  照山白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旋即,手腕被一个温热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
  桓秋宁握住照山白的手,把他抱到身前,拦住他的腰,旋即掉头,向城门的方向策马奔去。
  “山白,我来迟了。”桓秋宁抱着照山白的要,低下头,额头蹭了蹭照山白的脸,“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说完,桓秋宁把脸埋在照山白的肩膀伤,内疚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照山白已经虚脱,疼到没有知觉了。可他靠在桓秋宁的怀里,靠着桓秋宁,莫名觉得特别安心。
  “阿珩,刚才有个人为了救我受了伤,他还在那里。还有,城里的百姓......”
  “你放心,我回来了,萧慎的黑鹰军就该滚蛋了。”桓秋宁道,“城里的百姓,我一个一个地救。”
  照山白仰头望着桓秋宁的眼睛,轻声道:“阿珩,我快要撑不住了。我好困,能不能睡一会。”
  “山白,别睡。”桓秋宁的心骤然揪紧,说不出的难受,“你要是睡了,我就一头撞死在城门上。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撞给你看!山白,你说过,只要我回来了,你就跟我成亲,我不许你骗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完,他又亲了一下照山白的耳朵。
  “调皮。”照山白努力地掀了掀眼皮,看向猩红的城门,温声道,“阿珩,你终于回家了。”
  第130章 重逢(六)
  三日前。
  桓秋宁和谢柏宴坐在军帐中喝茶。二人表面上一个比一个淡定,实则全都心急如焚,人在军帐中安稳地坐着,心却早已经蹦到上京城里去了。
  最先按耐不住的人是桓秋宁,因为每日他收到消息的时间都要比谢柏宴早一点。桓秋宁把密报展开,平铺在桌案上给谢柏宴看,言道:“蒙苛已经入城了。三日后,他要攻破城门。王上,您说,他会不会用上京百姓的命,逼太后交出小皇帝。”
  “不会。”谢柏宴道,“他会直接屠城。”
  桓秋宁也料到了,所以他更坐不住了。谢柏宴察觉到他的浮躁,给他倒了杯茶,气定神闲道:“桓桁,此时不能轻举妄动。上京城就是一个圈套,蒙苛若是自己跳进去了,只要把郢荣军把口堵住,不就把这匹狼困住了么。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孤不信蒙苛不知道郢荣军就在后方,可他若是偏要剑走偏锋,孤决不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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