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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桓秋宁抱着照山白,低头亲亲了他的眼角。
  这不是桓秋宁第一次见到照山白在夜里眼睛红红的,照山白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让别人只能猜。
  雨云间歇,汗湿双鬓。桓秋宁亲吻着他,低声问:“你为什么总是在夜里哭,还总是偏过头不让我看见。”
  即使无人应答,桓秋宁也明白。他的手指缠绕着照山白鬓边的发丝,任由照山白靠在他的怀里,闭目小憩。
  靠在怀里的头一动不动,脸上的红霞未褪,桓秋宁吻着他脸上的红潮,一路吻至耳后,轻轻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印记。——他想在照山白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夜里风寒,屋外又下着雪。桓秋宁握着照山白的手,用掌心的余温给他暖手。桓秋宁温柔地捏着照山白的手指,怕捏疼他,便轻轻地揉了起来。
  把照山白的掌心摊开后,桓秋宁发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
  字迹浸了汗,已经模糊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墨点。即使如此,桓秋宁仍然一眼便认出了字条上的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照山白发烧那夜,桓秋宁在与君阁留下的半句情诗。
  桓秋宁看着这句情诗,心突然揪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桓秋宁知道这只是他为了打趣照山白而留下的字条,他看着身边人,心想如果照山白把这句话当了真……
  如果他把这半句情诗当了真,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如果他是为了不辜负自己对他的感情而以身涉险去朱雀门救他;如果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过自己,他只是把话藏在了心里……
  桓秋宁后知后觉,心头如有千万丝线缠绕,解不开,只是揪紧的疼。
  为什么……
  桓秋宁扪心自问:为什么你从来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你如何想你,唯独对照山白的眼光和想法格外上心?为何朱雀门那夜你已经做好了一了百了的打算,却因为一个人而重新拾起了希望。
  寒风不解意,冷月映花残。
  桓秋宁靠在照山白的身边,将他的手放在心口。
  酒意未褪,桓秋宁不想清醒,只想一直这么醉下去。
  他湿着眼眶,黯然神伤,自言自语道:“照山白,你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所作所为并非是爱一个人的方式。我恨你,因为照氏与殷宣威联手诛桓氏九族的血海深仇恨你,因为世人从未施舍我一点仁慈所以把对他们的恨同样加在了你的身上。可到头来我才明白,我恨的是你的善良,我恨你的真诚,恨你的傻,恨你‘渡人不渡己’,恨自己对你做的一切……”
  “厌我,弃我,恨我都可以,我只怕你爱我。”桓秋宁仰头望天,声音渐渐颤抖,字字句句皆是真心,“照山白,放过你自己行么?”
  沉寂良久。
  二人的青丝缠到了一起。
  桓秋宁捡起地上的短刃,割下了一小撮照山白的头发,编成了麻花绳,藏进了怀里。
  第59章 妖言惑众
  腊月十五,大雪。
  永鄭帝登基以来,就没上过早朝。今个儿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屈尊坐到了朝堂上,半抬着眼皮子嚼鹿鞭。
  文官上书要他立明王为太子,武官谏言要他出兵,趁萧慎政变夺回东平关,殷玉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坐在龙椅上打起了瞌睡。
  朝中官员在心里暗暗骂道:“又是一个有命睡没命活的困死鬼!”
  柳夜明见诸位大臣对立太子一事各持己见,争论纷纷,他心想既然陛下不乐意立明王为太子,不如早日诞下皇子,到时候立皇子为太子,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柳夜明出列,和声和气道:“诸位大人消消气。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立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后宫安定诸位大人才能心安哪。”
  太仆狄大人为了做国丈,这几天为了巴结京中官员,快把家底掏空了!
  要论谁收的好处最多,那必然是能言善辩的柳夜明。这个老狐狸,凡事都要插上一嘴,太仆狄大人就算是不指望他说了两好话,也不想听他在里头胡搅蛮缠。
  听见柳夜明这么说,他差点感动的老泪纵横,抬手擦了擦汗。
  太仆狄大人一转头,见照山白侧脸看着他,吓得浑身一抖。
  他拱手示了个礼,瞧着照山白的耳朵不是一般的红,他好心问了句:“中丞大人,你的耳朵怎么了?”
  “无妨。”照山白抬手捏了捏,果然烫的厉害。手指摩挲着耳垂上的牙印,微微泛疼,他低头一笑:“狗咬的。”
  “狗怎么会咬到那里去……这实在是……不幸哪!”太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什么狗能咬到人的耳朵,除非是这个人心甘情愿。
  可中丞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啊!
  太仆权当是自己看走了眼,硬着头皮笑了笑,“啪啪”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失言失言,中丞大人莫要介怀。”
  “自然不会。”照山白温柔一笑,“太仆大人多虑了。”
  既然照山白都这么说了,太仆也就没多言。
  朝堂之上,殷玉打了个响指,撑着两膝坐了起来,不厌烦道:“朕没有立后的打算。”
  众臣跪地,齐声道:“立后乃国之大事,请陛下三思。”
  “你们送来的女人朕完全没有兴趣。”殷玉换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
  他蹬着玉玺,漫不经心道:“朕看着她们,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谁送进宫的谁领回去,朕可以为她们赐婚,给她们安排住所,以后别送进宫来折磨朕了。”
  此话一出,底下心里盘算着通过嫁女儿谋权夺势的大臣的心凉了一半。他们求殷玉收回成命,可殷玉哪是个愿意听他们话的主。
  殷玉掏了掏耳朵:“至于狄春香,朕当时娶她是一时兴起,鬼迷心窍。太仆,如果她执意要留在宫里,朕就封她为修宜,入主凤鸣宫。”
  太仆跪地谢旨,脸色极其难看,他的家底可真是白掏空了!
  他暗暗腹诽道:“这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若是旁人所做定会被指指点点,可这人是永鄭帝,也就只能认栽了。好在,修宜也是一宫之主,慢慢熬吧。”
  “至于明王。”殷玉舔了舔下唇,挑眉道:“朕作为他的皇叔,会亲自管教他。朕会把他养在九华宫,好好地对待他。”
  殷玉拍了拍手,张公公呈上了一个锦盒。殷玉打量着诸位大臣,蹙眉思索道:“这么好的东西,该赏给谁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照宴龛的身上。殷玉走下玉阶,将锦盒扔给了照宴龛,笑道:“朕听闻相国断了手筋脚筋,朕觉得赐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早些日子照宴龛的手脚便已经请名医医治过,如今已经能正常拿取东西。照宴龛谢过隆恩后,伸手要接。
  照山白见殷玉来意不善,他抢先接过锦盒,跪地道:“相国大人行动不便,臣代其接赏,求陛下成全。”
  殷玉默许。
  照山白接下锦盒,当着众人的面把它打开,定睛一看,里边竟然放着一根手指!
  众人大惊失色,跪地不敢言。
  “你们怕什么呀?”殷玉看众人心惊胆战,放声笑着,“昨日朕想教明王写字,但是呢,他不愿意让朕教他,还抓伤了朕的胳膊。所以朕觉得应该给他一点小惩罚,于是朕砍了他一根手指。”
  众人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敢说话。
  他们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朝堂之上的这位帝王,残虐无道,实乃现世阎罗!
  “陛下真是当机立断,实乃明君啊。”一人着一身玄色官服,从偏殿中走来,边走边系腰带。他双手捧着漆纱笼冠,戴在了头上。
  桓秋宁站在殷玉身后,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礼,“臣实在是嗜睡,来迟了。”
  桓秋宁从照山白手中抢过锦盒,冲他单挑一边眉,勾嘴一笑,转身对殷玉道:“陛下,这根手指我喜欢,赏给我呗。”
  “朕允了。”殷玉见着桓秋宁,笑意未减,他欣赏着桓秋宁的腰,“朕看百花尽失颜色,唯独见你一枝独秀。过来,坐朕身边,陪朕喝酒。”
  “臣遵旨。”桓秋宁扶正了官帽,点头回应。
  桓秋宁走了两步,回首一笑,玄色官袍顺着肩骨微微滑落,露出了后颈上的咬痕。
  大片白里透红的云朵上有几处不轻不重的咬痕,藏在若隐若现的红印里。可见昨夜之人明明想往狠里咬,却因为疼惜他,只咬破了外边那层皮。
  后颈上的红印、手背上的抓伤、耳骨上的咬痕、缠绵悱恻的印记……这些都是夜里寻欢之时,照山白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身上的竹香啊。
  桓秋宁拎起微微滑落的官袍,回头看着照山白,微微上挑的眼睛看着照山白耳垂上的咬痕。
  他的嘴张张合合,没有流出一个音,可照山白却听明白了,隐约还能想象到他带了点报复的语气。看嘴型,桓秋宁在说:“你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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