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夏尔想起小白刚才说的话,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小白终于玩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抖动着小翅膀,揉着眼睛靠向夏尔:“妈妈,我困了,可是我还不想睡觉,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带你去睡觉。”夏尔摸了摸他的小触须,抱起他,站起身。
  厄斐尼洛也跟着站起来:“我来吧。”
  小白听自己被安排去睡觉,立刻抱紧了夏尔的脖子:“妈妈不要走,再陪我玩一会儿嘛。”
  他扭动着圆滚滚的小身子,试图用撒娇留住夏尔,夏尔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放缓了些:“宝宝乖,妈妈和父亲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厄斐尼洛看着小白那双和夏尔极为相似的、此刻写满不情愿的黑眼睛,心软了一下。
  他俯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小白说:“蒂亚白,听话。父亲和妈妈很快就好。或者,你去房间里,把今天新买的机械模型拼起来?明天父亲检查。”
  小白似乎对模型很感兴趣,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夏尔,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小声道:“那……那你们要快点哦。”
  “好。”夏尔亲了亲他的额头。
  厄斐尼洛叫来侍从虫,小心地将小白带回二楼的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虫,方才那点温馨的氛围似乎随着小白的离开而悄然散去,只剩下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声。
  “走吧。”厄斐尼洛率先转身,走向书房,夏尔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走廊。
  这里比起王宫主殿显然更具生活气息,墙上甚至挂着小白的涂鸦,色彩鲜艳笨拙,与厄斐尼洛平日里冷峻审判长的形象格格不入。
  书房的门被推开,里面果然如夏尔所料,堆满了卷宗和光屏,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书桌一角,放着使用过的注射器,夏尔的视线在那注射器上停顿了一瞬,厄斐尼洛似乎察觉到了,动作极快地将它扫进抽屉:“坐。”
  夏尔没有追问,他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将那份报册推到厄斐尼洛面前,指尖点在那篇报道上:“这篇报道的措辞极具引导性,将正常的军务协商扭曲为我个人的权力欲膨胀,并暗示我与赫雷团长的会面是因情欲而起的不愉快。我需要你以审判长的名义,发布一则官方澄清声明,对散布谣言者追责判刑。”
  厄斐尼洛拿起报册,银丝眼镜后的银眸迅速浏览着文章。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下颌线微微收紧。
  “作者是维克托吗……”他低声念出报道中引用的所谓“第四军团内部人士”的化名,嘴角勾起一丝冷嘲,“跳梁小丑,找死。”
  夏尔说:“这种低级的舆论操控手段,想离间,想制造混乱。军团之间的任何分歧,都应在军务会议上解决,而非通过这种卑劣的途径。”
  厄斐尼洛看着这样的夏尔,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喜欢夏尔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这让他想起最初那个在帝国军中锋芒毕露的上将。
  “我来做吧。”厄斐尼洛应下,他打开光脑,修长的手指开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组织着严谨的法律措辞。
  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敲击声和雨声。
  夏尔安静地等待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落在紧闭的抽屉上。
  抑制剂…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厄斐尼洛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将拟好的声明投射到光屏上,转向夏尔:“你看这样是否可以?”
  他的声音将夏尔的思绪拉回。夏尔收敛心神,仔细阅读声明。
  措辞严谨,立场坚定,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可以。”夏尔点头,“现在就发。”
  厄斐尼洛依言操作,将官方声明发布出去。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松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公务处理完了,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夏尔打算离开。
  厄斐尼洛就这样望着他的背影,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他拉住了夏尔的胳膊,迟疑开口:“要不要,等雨停了再走?”
  夏尔看着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目光又掠过门口的黑色塑料袋:“小白说你没吃晚饭,是这样吗?”
  厄斐尼洛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应道:“……我不饿。”
  “抑制剂不能当饭吃。”夏尔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是在发情期还是筑巢期还是易感期?还是雄虫那些乱七八糟的特性时间段?抱歉,我对你们的生理习性还是没有了解透彻。”
  厄斐尼洛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他避开夏尔的视线,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发情期。我习惯了,以前加班连轴转的时候,也经常这样饿着,不是遇见你之后才忘记了吃饭时间的。”
  他试图轻描淡写,夏尔沉默地看着他。几秒后,他站起身。
  厄斐尼洛的心随着他的动作猛地一沉——他要走了。果然,还是留不住。
  然而,夏尔并没有走向门口,而是转身朝书房外走去,只丢下一句:“厨房在哪里?”
  厄斐尼洛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什么?”
  夏尔在门口停住脚步,回过头,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表情依旧淡淡的,“我说,厨房在哪里?这顿饭不是你特意为我做的吗?你猜的很对,刚才的宴会菜色不是我的口味,我不喜欢重口味,蝉族生活在寒冷地区,他们喜欢那样烹饪食物。刚好,我也有点饿了。”
  厄斐尼洛彻底怔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酸又胀,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指了个方向,夏尔自己去了。
  雨声敲打着窗户,而房间里,微暖的静默正在缓缓流淌开来。
  厄斐尼洛走到他背后,看着他准备好锅铲,点火,翻找调味品,打开冰柜找食材。
  夏尔取出垃圾桶里原有的肉和蔬菜,说:“以前军部休假的时候,我经常给兰波做三餐,所以我的口味很固定,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办法,凑合吃吧。”
  但是该怎么说呢,厄斐尼洛倒掉的那些菜,也是他喜欢的口味,厄斐尼洛可能也喜欢。
  夏尔这才觉得,他好像从来没和他吃过饭,并不了解对方的口味。
  “没关系。”厄斐尼洛沙哑的嗓音响起,“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帮你洗菜吧。”
  夏尔欣然同意,把菜交给他。厄斐尼洛洗好了菜叶,熟练地用刀切菜,他们谁也没说话。这就是他的风格,从来不说没用的话。
  把所有的菜都做好之后,就只剩下汤煲,需要等十分钟。
  等待的时候,夏尔感受到厄斐尼洛的手臂环抱住自己的腰。
  温热的躯体自后方贴合上来,伴随着一声淡淡的叹息。
  “夏尔,我没想过你能来。”厄斐尼洛深吸了一口气,等到气体过肺,才真正有了把虫母抱在怀里的实感。
  夏尔心平气和地,“我只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不是找你叙旧。”
  虫母的身体对雄虫很熟悉,放松了警惕。
  但是对夏尔来说,他也没有对厄斐尼洛设防,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这是自己的王宫,厄斐尼洛就算想做点出格的事,也得先把他的嘴捂上再说,否则他一喊,整个王宫的虫子们都会来支援。
  “否则你也没有找我的理由,我心里清楚,不用你再提醒我一遍。”厄斐尼洛说,“一定要说这样绝情的话吗?我的心不需要你再伤害,就已经快要死掉了。”
  夏尔推开他,然而厄斐尼洛的手臂提着他的腰,把他放在厨房的岛台上。大理石面有些冷,他的手臂撑在两侧,身体缓缓下压,手指玩弄着夏尔衣服上的流苏,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尔握住他的手腕,黑眼珠恹恹地,却没有真的生气:“又闹什么?我明天还要工作。”
  厄斐尼洛一嗔,把温顺的虫母搂进怀里,他毫不挣扎,虽然和抱着一个尸体没什么分别,至少这具“尸体”是真实存在的。
  “我觉得不可思议。经历过那些事,你还能坐在我面前和我聊天,做饭,陪我们的宝宝玩。我…我还是觉得在做梦。”
  夏尔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如果你想让我心情好一点,就别总提过去的事。”
  厄斐尼洛冰白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夏尔则是看向旁边的镜子。
  雄虫把他固定在臂弯里,双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姿势犹如一头进攻的野兽停在半途,他脖颈上还戴着电击项圈,像是害怕被电所以不敢前进。
  漆黑的项圈铐在厄斐尼洛冷白肤色的脖子上,有种被禁锢的色气。
  夏尔冷淡地问,“修改案件指导意见也需要戴项圈吗?”
  厄斐尼洛有些无法解释这个项圈,眼皮垂下去,有些隐秘的不耐烦:“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而已。我不想让小白知道他有个控制不了情绪的疯子父亲,就像黄金蜂一样滥用药物,以暴力为乐。我不想在雄虫的每一个生理周期都失去控制……这只是我给自己制定的审判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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