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陛下。”
厄斐尼洛双唇轻启,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只差最后一丝火星。
阴郁到近乎失色的俊秀面庞上,一点点杀死了宿敌的快感都没有。
“伊萨罗已经死了,现在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他。”
厄斐尼洛走近夏尔,奶白色短头发有些凌乱,遮盖住他半张瞳孔,让夏尔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夏尔后退一步,然而厄斐尼洛张开双臂,修身的宽敞白袍打开,将青年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为什么不看看真正爱你的雄虫呢?”
夏尔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反而越抱越紧,夏尔没办法了,不得不咬咬牙,抬手狠狠扇向他的脸。
啪的一下,整个大厅响彻清脆的巴掌声,厄斐尼洛脸偏过去,疼得连睫毛都在抖,可是紧紧抱着夏尔的手却完全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回头来看着夏尔,紧紧抿着嘴唇,一句阻止的话都没有说。
夏尔看清他眼底的阴郁神色,又扇了他一个巴掌。
他舔舔裂开的唇角的血,沉默地笑了。
“手疼不疼?”
“打得一点也不用力,再打我几次也没关系。”
厄斐尼洛双臂用力一抱,打横抱起尊贵的虫母陛下,缓缓朝着螺旋阶梯,向二楼飞去。
他踹开办公室的门,动作难掩粗暴,可是把青年放在床上的时候,却无比轻柔。
夏尔冷脸看着他,“怎么,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囚禁,还是要把我献给你们那狗屁的虫母养护中心?”
厄斐尼洛听到这话反倒是怔了一下,似乎没有那么想过,手指温柔地轻拂过夏尔的脸颊,看了夏尔一会儿,尽管那不是夏尔原本的脸,他心里却一样的满足,“我什么都不会做,你冷静一下,我待会就回来。”
夏尔盯着他的瞳孔,一字一顿说:“你出去干什么?我警告你,不准你碰那三个茧。”
厄斐尼洛眸色受伤,然而这神情只在他眼中停留了一刹那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冷漠。
他从桌上拿了一副手铐,将夏尔锁在了床头的缝隙里,夏尔用力扯了扯手铐,金属硌得手腕生疼,可手铐纹丝不动,抬腿就踢向他的膝盖,却被他轻松躲开。
他撩开衣袍的下摆,顶着一张被打到红涨糜肿的脸跪下来,轻轻亲吻夏尔的脚背。
他湿湿热热的舌尖舔过夏尔的每一根脚趾,睫帘如同虫翅一般轻轻扇动着,另一只手摘除了尾钩后根部位的金属束缚环,随手放置在了一旁的小柜子上。
夏尔难耐地蜷起脚,把他踹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要把我关在你的办公室里?”
“保护陛下,清理叛徒,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厄斐尼洛从地上爬起来,将夏尔的脚用袍子擦了擦,如同对待一块极易融化的糖,放在自己的怀中揉捏了两下,又塞回了被子里。
夏尔单手被铐,眯起双眸:“你是一定要杀了他对吗?”
“我不能让你再为他冒险。”厄斐尼洛说:“我可以不杀他,但这也由不得我,而是要看你的抉择。”
他的嗓音低沉而迷离,像是阴冷而潮湿的雾气,若即若离,气压极低。
夏尔盯着他看,“我?”
他的眸光愈发黯沉,从某个角度看上去竟然是没有瞳孔的黑色,“看看你是要保全自己,还是要保全那只蝴蝶,机会只有一次,我的陛下,距离天亮只有六个小时而已,请谨慎选择。”
而后他起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锁咔哒一声落下,门被反锁。
第81章
厄斐尼洛推开会客室的门,檀香混着虫蜕特有的香料味扑面而来。
神官端坐在座椅上,看样子刚刚经历过一次蜕皮。
这种周期性的蜕皮对雄虫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每次褪去外层甲壳,不仅能修复战斗留下的伤痕,连体表色泽都会变得鲜亮几分,更能吸引虫母的注意力。
所以很多雄虫都特意选在蜕皮期后去见虫母,试图得到虫母的宠爱。
厄斐尼洛并不认为神官知道夏尔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神官年龄太大了,蜕皮的频率也快了起来,每蜕皮一次,他就会年轻一点,不熟悉他的虫族不会猜到他的年龄远远超乎想象。
像从虫蛋壳里剥出来的神官容光焕发,看了一眼厄斐尼洛,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艾斯塔统帅没有和你一起来?我看见了他的部下在茧博物馆附近巡逻,是你的授意吧?”
厄斐尼洛淡然地说:“是,我让他防止蝶族来闹事,伊萨罗已经死了,他们应该集中全族的力量选举出新的领主,而不是成天在首都上空游行。”
“是吗?在我看来,他们游行不是为了伊萨罗的死,而是你偏要毁灭他的三枚转生茧。”
神官冷冷一回头,目光冷如冰霜,“审判官,你只是为了满足私仇而已,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伊萨罗真的和你有那么大的仇恨吗?”
厄斐尼洛睨了神官一眼,语气清淡的说了句,“你在质问我吗?神官阁下,好像是我邀请你来的吧?就算是质问,也该是我来问你。”
神官闭了闭眼,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厄斐尼洛说:“夏尔在这里。”
“我要杀死伊萨罗的茧,夏尔得知了消息从帝国跑过来救他,现在被我关在办公室里,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厄斐尼洛想起夏尔被锁在床上时倔强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请你用精神溯回术,抹去夏尔的记忆,从他被伊萨罗带回虫族来开始……不,从他的童年记忆开始,让他彻底忘记身为人类的一切,作为虫母的身份,重新生活一次。”
神官听见夏尔在这里时就陡然回过头,可是听到后面的半句话,本是沉寂的一片复瞳被逼红了颜色,“……篡改虫母的记忆?”
“不可能,你这样做会被处以千虫噬刑,你身为审判官,比任何虫族都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神官声音冷硬,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半点不留情面。
厄斐尼洛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左眼脸处有一颗浅淡的泪痣,让他连笑也带着凄楚的意味:“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记忆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人类用记忆创造未来、用记忆找到生命的方向,记忆是伴随着死亡消失的一生的珍宝。”
“可是人类不像我们一样有生物本能,从出生起就忠贞不渝地爱着虫母。夏尔生来就是人类,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只真正的虫母,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记得他怎么样出生,怎样长大,怎样一路坎坷一路荆棘,成为今天拥抱鲜花的自己。可是他唯独不会爱上虫族,不会对虫族履行诺言,更不会停留在虫族,他保持着这份记忆,每天都被他讨厌的雄虫爱着,难道就不会感受到痛苦吗?”
神官眉梢带怒,不似往常的清远疏淡,而是呈现一种乖张和锋锐之感:“嫉妒使一只雄虫丧失理智和判断力。也许这是你的想法,但你的初衷一定不是这个,你只想把伊萨罗从他的记忆里删除。”
“是又怎么样?”
厄斐尼洛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当中,晦涩不清的神情,愈加强势的侵略感,“伊萨罗把他变成了蜜虫,他却愿意接受伊萨罗的照顾和喜爱,他是疯了吗?”
神官说:“伊萨罗对夏尔很好。”
厄斐尼洛说:“我也可以对他很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神官,“至少我宁愿他恨我也要得到他,神官,你呢?你喜欢他吧?夏尔的审判结束那天,我看见你姗姗来迟,捡起来他的鳞片放在了胸口。你喜欢他,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你没资格嘲笑我。”
神官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厄斐尼洛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锁定了他,时刻准备破笼而出,横扫一切阻碍。
庭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大厅里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来,神官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听见这句话之后。
神官鼻梁上挂着黑铁覆面,青灰长发在兜帽里似乎也被雨淋湿。
他不说话。
厄斐尼洛冷冷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神官淡漠有礼地摇头,雷闪的光芒洒照在他的眉梢,有种高贵的疏离和遥远。
“我不是你,我爱一个人,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我不会用掠夺的手段,也不会杀掉任何阻碍我目的的雄虫。我身为虫母的教导者,不会把知识以外的事情强加给他,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而且我会阻止你这样做。”
“看来你是不帮忙了。”
厄斐尼洛神情平静地说,“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承认,你在未经虫母陛下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离开了圣境,自愿放弃虫母老师的身份,承认自己对虫母动了私心而自杀,我就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下,你敢吗?”
神官眼神一暗,复眼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