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嗬”时有尘张嘴，却只发出了风箱一般的嘶哑声音。伴随而来的痛感提醒着他，他的喉咙受伤了。
那人听到动静终于舍得转身，看着时有尘说：“你醒了。别乱开口，小心以后再也说不了话。”
紧接着又提醒道：“也别用你的异能，因为我也不知道协会的探测器什么时候覆盖到这里。”
时有尘伸手触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被包扎过了。
那人走近了些，观察了许久睁眼的、活生生的时有尘，然后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和这里很配。”
时有尘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冰川。
“一样冷，一样美丽。很像世界的尽头。”
那人的模样看着不过四十出头，声音却意外的有些沧桑，而且很有辨识度。
所以时有尘瞬间就想起了在审判庭里听到的那声“天命，认同”。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那个人，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你救了我？”
“啊，抱歉，我还没有自我介绍。”那人言谈很有涵养，举头投足都透露着不一般的气质，“你以后可以叫我‘01’，我是个流浪异能者。”
“恰巧路过1区，恰巧听见了你的心声，恰巧出手救了你。”01云淡风轻地说着，就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不起眼的小事。
“如果你想报答我，就和我一起流浪一段时间吧。”
“反正你现在也回不去了。”
时有尘听到“回去”，想到应云归，急得就要开口。
01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轻声说：“不用急，那天我看到他了，他没事。”
看时有尘明显冷静下来以后他才松手：“你陪我流浪一段时间，我保证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回去，怎么样？”
“而且你不想知道异能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01笑眯眯地说：“说不定跟着我可以找到答案哦。”
时有尘想到林奇菲勒说的那些话。
他还很想知道，挡了别人的路，那别人指的是谁。
于是他冲01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按他说的做。
01很满意新加入的流浪者同伴，决定送他一份见面礼，所以他指着身前的川洋对时有尘说：“你完全感觉不到冷，是因为这片地方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我的异能渗透，它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应该是寒冷的。”
“这就是我的异能‘天命’，周遭事物将受我的意念影响，与我同心。”
01转头看他：“你很聪明，应该能感觉到什么。”
“这里的冰川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我们互相影响，互相融合。”
“我创造了他，他也重塑了我。”
清风起，拂过时有尘的面庞，他闭眼又睁眼，看到了白夜极光。
第168章 源
时有尘跟着01流浪过很多地方。
他们去过群山下用千年老树搭建的小镇，去过沉寂火山口里的村庄，去过高耸入云的塔顶、无边沙漠地底沉睡的古老王国。
这次他们到了一片长满蘑菇的群岛。
时有尘的喉咙已经恢复了，只是声音从那以后变哑了几分，稍微大声些就会漏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动静。
所以他现在说话声都刻意放轻许多。
“已经快一年了。”时有尘看着周围这些红红紫紫的巨型蘑菇，有些本能地反感，“你带我到的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01，你是在找什么东西？”
01伸出手摸了摸半人高的蘑菇顶，看向了前面红棕色的斜坡说：“这是最后一站了。等我讲完最后一个故事，就送你回去。”
他每到一处，就会给时有尘讲一个故事。那些故事有的很荒诞，有的又很现实。
时有尘分不清是真是假。
01说：“旧历的历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新世界的体系中了。”他突然转头问时有尘，“你了解旧历吗？”
时有尘一怔，仔细思考后回答说：“不了解。我没觉醒前学的都是新历后的历史，成为异能者以后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近几十年的异能发展内容。”
这样一想，旧历，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人提及。
01淡淡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落寞。
“果然是这样，从前的事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他挑了颗瘦高的蘑菇，靠着杆坐下，眼神飘往远方。
“这里在很久以前，是我的故乡。那时候这里的土地是红色的，天空很多时候是淡粉色的。听起来很梦幻，对吗？”
时有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点头，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
01继续道：“我们一族的人不多，都住在这片群岛上。我们家有父母和兄弟五个，我排行第一。”
“有一天，妈妈不小心摔到了腿，就让我替她去北面山头挖草药。”
“那天很难得的下了雨，所以我很清楚地记得山上的味道。”
他仰头，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味记忆里的气味。
时有尘看向北边，发现那里寸草不生，入目满眼都是红土。
“我贪玩，在山里闲逛了很久。下雨的时候就被困住了，所以跑去了山阴处躲雨。”
“等到我带着草药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片废墟。”01的语气很轻松，仿佛故事里的“我”并不是他自己。
“我的家人全都被埋在废墟底下，不止是我家，附近的所有人家都是这样，压住了好多人，我的两个弟弟妹妹也是死在了里面。”
“我以为是地震，或者雨势太大冲垮了房子。”01朝着天际伸出手，“于是我就不停地挖，身边找不到工具，我就用这双手挖。”
“我把妈妈从底下拖出来，发现她已经死了。”
“她僵掉的手里抱着一件硬邦邦的衣服，不是爸爸的，也不是我们五个孩子的。”
01伸手在地上划了几笔，画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什么动物的头部。
“那衣服上面有这个图案，我在海滩边玩的时候见过，那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刻着这个图案的小铁壳和碎片。”
01又叹了口气说：“我淋了雨，身上冷得不行，就把那件衣服先拿过来穿上了。然后把挖出来的尸体摆到一起，发现少了爸爸和一个弟弟。”
“我的手实在是没力气了，所以不知道其他废墟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只能根据那个图案先去海滩边看看。”
01眯起了眼...
...
少年瑟缩着身子，低着头往以前找到过铁壳和碎片的海岸走。
结果走着走着，身前出现了一片黑影。
少年抬起头，看到了几个高大的男人，每个人体格都有他三倍那么大。
那些人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胸前都有那个奇怪的图案。
他们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年，嘴巴一张，说了一串话。少年懵了，因为他完全听不懂。
——这些人是外来的，搞不好还和家里变成废墟有关系。他突然意识到这点，转头就要跑。
但瘦弱的他怎么可能跑得过健硕的成年男人，所以理所当然的，没跑出三两步就被摁倒在地上。
那群人围着他闹哄哄的，眼神里明显不怀好意。
...
“他们发现我不是自己人，就想把我身上那件衣服扒下来。”01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当时我就想着‘先别杀我，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也好死个明白’。”
“结果他们真的就停手了。”
时有尘的眉心一跳，开口问：“异能？”
01笑笑说：“对，我就是那天拥有了异能，如果按照协会的分类，那应该是你们说的‘催眠’能力。”
时有尘心想：催眠...可他熟知的催眠似乎和01说的又不太一样。
“后来我就靠着这个特殊能力，混进了他们的船上，和他们一起出了岛。”01看了眼时有尘，知道他有疑问，于是说，“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语言也不通。在被发现我拥有催眠的特殊能力以后，那艘船的船长对我还不错。”
“可能因为他的命令，那些人给我吃给我穿，还陪我看风景赶海。”
“几天后我们到了大陆。抵达的那天傍晚，我站在甲板上，看着他们从底舱带出来好几十号人，捆着手脚赶到了岸上停的大卡车里。”
01的唇色淡了下去：“我爸爸和弟弟就在那里面。那几十号全是我们一族的人。”
时有尘能想象到当时在甲板上的01会是怎样的表情。
01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之后我得知，他们到我们的那片群岛上，抓走了一些身体还算健康的人，是为了送去什么基地做实验。”
“至于像我妈妈那样的弱病群体，就在岛上处理掉，或者让他们自生自灭。”
“再之后，我就从一个队伍混到另一个队伍，看他们到处抢人，一座岛一座岛，一座城一座城，到处都是废墟。”
“也有过几个和我一样被带回来的人，大多是年纪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