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两个陌生男人简陋的装束,轻轻“啧”了声,自己否定了后者。
这种资质,对面再看不起他,也不会找这种人自降身价。只能是亡命的赌徒挑选幸运儿来了。
两个赌徒冲上去,试图以体型优势胁迫面前清瘦又温柔的青年,反被对方抓住双臂用力一拧,软绵绵跪倒在地。
“运气不好,事没成啊,”谢璇衣重新拎起那袋荔枝,头也不回,“主系统空间多得是招工的店铺,去刷盘子比这来钱快。”
还没走两步,从墙头上翻下来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轻巧地落再他面前。对方一身潮流的风衣牛仔裤,剃了对个性的断眉,朝他身后努了努下巴。
“就这么着……这就给放走了?”
谢璇衣盯着他,从袖口抽出已经用过的小包装袋,丢给对方,“下毒了,他们不伤人不会死。辛泉,你是不是要回收包装?”
男人点点头,“给我就成。心多软啊好同事,赶明儿我上宋姐那好好给你捧两句,保证让她下月多发几个子儿。”
谢璇衣翻了个白眼,正要走,对方却又拉住他,往他怀里塞了本不知道哪个朝代的文物,“哎哎哎别走,说正事啊,这小簿子下个委托任务要用。咱联盟那打板儿的差点把我忽悠瘸,高价卖了我这本,你可别不当回事。”
时隔两年,谢璇衣却还没改掉听他说话就想笑的毛病,眉眼的弧度都温和不少,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
这场单方面的偶遇以辛泉要走了半斤荔枝终结。
谢璇衣回到公寓,锁好门,一边吃荔枝一边研究那本古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左右兵来将挡,谢璇衣记了个大概,便去卫生间准备洗漱睡觉。
冷水泼在脸上,无端加剧他心里几分隐约的不安。
镜子里,青年人依然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发梢溅落的水滴都加重了这份外在的无辜,但眉眼间的神情却远非昔年可比。
谢璇衣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耳边响起微弱的电流声。
系统突然出声毕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已习惯,只是奇怪于这一次过久的铺陈。
电流声不规则地响了快一分钟,这期间谢璇衣已经清理好洗手台上的碎发,正准备关灯出来。
“系统……检测到小世界存在漏洞……请宿主立即前去排查。”
温柔的女声像是卡了带,听着莫名怪异。
谢璇衣放在开关上的手静了一瞬,随即按下白色的开关,卫生间里暖黄色的顶光应声熄灭。
“不去,你看看都几点了,马上十点二十了,你的员工也是要睡觉的。”
他无奈,朝虚空挥了挥手。
“能有什么漏洞,你修复一下扣我积分就行。”
他今天刚从对精神力要求极高的小世界离开,虽然表面风轻云淡,只是亲见血腥,一直以来的恐惧却改也改不掉。
系统也静了一瞬,连电流声都停了。
它恢复工作,一板一眼,“好的,正在为宿主处理中,预计扣除积分值:全部。”
等他反应的时间,谢璇衣端起水壶在倒水,闻言差点把开水泼到手背上,“等下,你要扣多少?”
他犯了什么天条了要一夜回到解放前?
系统好心解释:“该小世界封闭时间久远,检索数据时间长;另外,小世界内漏洞崩坏严重,威胁运行秩序,修补漏洞所需成本过高……”
听着系统那巴不得把邻居家大舅姥爷的亲孙女的尿布钱都算他头上的架势,谢璇衣不得不举手投降。
“行,我去,行了吧,你总得告诉我是哪出了问题吧。”
系统腼腆:“检测漏洞额外需要花费积分……”
谢璇衣没招了,喝了几口温水平复心情,咬牙切齿道:“那是哪个小世界总能告诉我吧。”
这都不知道你们干嘛吃的。
系统终于不腼腆了:“宿主查询小世界:0714号。”
谢璇衣本以为这串数字已经被自己彻底忘记,却不想彻底忘记是他难以触及的奢望。
他在想起这个小世界中发生的一切时,难免心脏抽痛。
他半晌没说话,端着水杯靠在门框,眼底掩映着落地窗外的圆月。
“预计多久……算了,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可以去,但我明日还有委托,申请一个免费调整小世界时间流速,不过分吧。”
系统善解人意:“已为宿主申请完毕,无论宿主在小世界内耗费多久,意识抽离时主系统空间时间均为二十二点三十分零秒。”
也就是十分钟后。
由此,谢璇衣勉强同意。
他放下水杯,静待着意识片刻混沌。
意料之中的晕眩很快到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杂音和扭曲画面后,他周身气温骤然下降十几度,这次的身体似乎穿着轻薄,并不足以抵挡体感十度的凉意,微微发抖。
在意识传输期间,约有两分钟身体不听使唤,他早已习惯,可这一次,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安全期。
几乎是在意识抵达的一瞬间,有一桶冷水被当头淋下,打湿他单薄的素衣。
他身上似乎有伤,被水打湿过后,丝丝寸寸刺痛难捱。
陌生而威严的中年男音,声音里隐含着不易察觉的疲倦和失望。
“谢璇衣,你身为天玑领事,却心慈手软,害得摇光一次次置身险境,易容险些被大火毁去。”
“对你,朕很失望。”
第16章
待到身体恢复控制,谢璇衣再不敢耽搁,几乎下意识以头抢地,散发泄了一地。
“属下知错,属下罪该万死,斗胆求陛下留属下一命,属下必赴汤蹈火,以报君恩。”
听到那似乎是皇帝的男人的言语,谢璇衣便知道自己至少不必死在今天。
——这样地位的人,杀他一个小小的下属,完全不需要费力说这些话,直接叫人动手便是。
这样一言语,反倒像是做戏给他瞧,要他戴罪立功。
男人听了这话,似乎平复了些许,一阵布料委地拖拽的窸窸窣窣后,声音离他远了些,更听不清话语里的情绪。
“你要朕留你一命,可。”
“但朕要看到你的诚意,谢璇衣,你起身,上前来。”
谢璇衣闻言,并不敢抬头,只是以手撑地,勉强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想来先前受过伤。
他所在的宫殿更像是一处天牢,瞧不见自然光,多数陈设以铁打造,泛着丝丝缕缕幽光,光是扫一眼便心下冰冷异常。
难辨昏晓,不知昼夜。
也不知道他这主子什么癖好。
他垂着头,带着一身冰凉的衣裳小步上前,在眼前出现精致的垂幔时停下脚步。
直觉告诉他,该在这里停下,前面并非他能置身的领域。
他的猜测果然正确,他刚在原地跪下,从帘子里走出一位素纱遮面、黑衣黑裙的侍女,瞧不出年龄。
侍女似乎受人命令,并不言语,只是微微倾身道了句:“领事,多有得罪。”
随后以与她外形不符的力度,钳起他的下巴,迫使地上的男人抬起头,张开嘴。
谢璇衣并未预料,被强行捏开嘴的时候,才看到头顶以铜为镜,倒映着整个宫室的陈设,却因恰到好处的设计,照不见帘内光景。
就在他片刻惊异中,有微凉的圆球滚进口腔,瞬间化开。
下一秒,女人纤细的手指一松,放归他身体的自由。
这一切来得太过迅疾,女人松手时他失去重心,伏在地板上呛得面色惨白。
药丸很苦,仿佛浓缩了整个山头的黄连入药,比起配方,更像是一种顽劣的恶意。
要教服药的人留个心眼,引以为戒。
在帘内注视一切的男人没有说话,耐心等着他缓和过来。
比起两年前,他确实已经健康了不少,却仍然难以掩盖躯干清减,瞧着几乎比身侧手持托盘的侍女还要消瘦些。
此刻衣衫湿乎乎贴在他分明的后背上,透着不寻常的冷白,冷意从四肢百骸攀升起,萦绕着每一处骨骼,像是骨髓里浸透了冷意。
偏微微抬头时,能叫人看见根根分明又纤长的睫毛,睫毛垂着,盖着眼尾一段粉红。
这天玑领事难以窥见真容,今日一见,分明是个瞧着病弱无害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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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璇衣从这处宫殿里出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密函,后背的冷汗混着未干的水汽,冷得人无端发抖。
他在寒气里醒神的功夫,身后跟上一个沉默的影子。
“天玑。”
谢璇衣止住脚步,并没有整个人转过去,提着长刀的手无端用力,留给他一个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无悲无喜。
他并不知道来人身份,只是淡淡问了句:“何事。”
想是被谢璇衣的冷漠吓到,来人要搀扶他的手停在半空,扶不是,落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