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Jamie表情夸张,音调七拐八扬地问:“Wow! You got a promotion!”
孟献廷眼神瞟向林些,点了点头。
“Oh my god! Congrats!”Jamie说着,热情洋溢地举起酒杯,“恭喜恭喜!让我们来干杯!”
孟献廷配合地举起酒杯,含笑看着反应迟滞的林些,机械地跟他们一起碰了个杯。
“恭喜。”像是一台接受和读取信息都要慢上好几倍的老旧电脑,林些干完杯,才滞后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孟献廷微微笑着答:“接下来两周的事。”
林些缓缓摇了摇头,重复道:“什么时候的事。”
孟献廷往前坐了坐,挪了挪腿,膝盖再次不小心顶到了林些的膝盖,只是这次林些好像忘了躲,他也没再移开。
“这两天的事。”孟献廷淡淡道。
Jamie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孟献廷代表微醺的林些向Jamie解释:“噢,我以为他问我什么时候搬来加州,但他其实问的是我什么时候决定的,所以我告诉他说是这两天决定的。”
林些长眉轻蹙,垂眸轻拭着酒杯外沿洇出的水渍。
Jamie恍然大悟状,再次感叹:“离开纽约,搬来加州——That’s a big move!”
孟献廷表示赞同,回答得头头是道:“嗯,对我来说,其实在哪里生活都一样。所以还是哪里钱多去哪吧。”
闻言,林些抬眸,酒吧摇曳的灯光,让眼前意味不明的孟献廷,更加扑朔迷离。
“哇哦,那你有计划怎么搬吗?自己租车开过来吗?”Jamie没喝多少,但也有点晕乎乎的,小鸟依人地轻轻倚向林些。
林些似是如梦初醒,方才留意到什么,他低下头,艰难地挪了下腿,刚刚膝盖相抵的热意悄然消散。
孟献廷看了看他,说:“还没想好。”
酒过三巡,Jamie因第二天要早起,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林些商量着叫了买单。临走前,他起身去洗手间,只留孟献廷和林些二人在座,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见林些低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孟献廷终于忍不住:“你喝的太多了。”
“你管得太多了。”
孟献廷听了这话,轻笑出声,饶有兴趣地凝视着林些———
这明显是喝得醺酣状态下的林些,双颊绯红,唇珠莹润,湿漉漉的瑞凤眼在酒吧昏暗迷离的光线映衬下,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反应虽比平时慢了好几拍,但说起话来却是直来直去,怼起人来更是不管不顾。
见孟献廷半天不说话,林些直截了当地问:“你来干嘛。”
孟献廷答非所问:“言上发的照片上有这个bar的名字,挺好找的。”
其实他一出现,林些混沌的大脑就大致想清楚了来龙去脉——高言上发的第一张照片里,放大了能看见餐巾纸和杯垫上都印着这个地方的名字,想找来轻而易举,不是难事。
“你少跟我来这招。”林些想速战速决,趁Jamie回来之前立刻结束对话,重复道,“我问你。你来干嘛。”
捉奸。
这是孟献廷的第一反应。
他很想回答他说,我说捉奸你信吗。
但他不敢。
见孟献廷继续沉默是金,林些气不过地又喝了口酒,问:“就为了证明自己不觉得恶心?”似是气急败坏,又像是忍气吞声,话里隐忍不发的是仅存的理智快压抑不住的委屈。
孟献廷的心猛地一滞,他百口莫辩,当即否认:“不是。当然不是。”
……
【林小些:是个gay bar】
【林小些:怕你觉得恶心】
……
顿了顿,他又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驳:“我也不觉得恶心。真的。”
林些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看林些迟迟不再开口,他既像是明明在好好表现却被冤枉做错事的小孩,又像是被酒精教唆想冲上殿前讨个说法的英雄好汉,索性壮着胆子问:“来美国以后口味变了?”
林些听罢一记眼刀狠狠朝他射来,眸光犀利如炬,可配上这醉酒的情貌又分外楚楚动人,竟是别有一番神韵。
孟献廷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太久没有见过卸掉坚硬外壳全副武装后,如此灵动鲜活生机勃勃的林些,他愈挫愈勇,继续嘴贱道:“你现在喜欢这样的?”
林些怒目圆睁!
——这是孟献廷只有跟自己才会偶尔显露出来的无赖嘴脸。
别人不知道,自己却再清楚不过!
他们都被孟献廷彬彬有礼温良谦恭的表象给欺骗了,使坏逗人耍心眼,这才是孟献廷邪恶的真面目。
这才是他恶劣的本质。
我也被他骗了!
害我喜欢他那么多年。
林些愤愤地想着,酒壮怂人胆,嘴上也不甘示弱:“对,没错。”
像是那颗曾爱到灭顶却已腐烂透底的真心此刻被一铲子撅出来公然示众,处以极刑,他淬着血噙着泪哑着嗓烂着疤,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你放心。”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第19章 得寸进尺
孟献廷宛如当场挨了一记闷棍,惶惶然愣在那里,手足无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还未能有机会触及到的时候,就已永远与他失之交臂。
他有点慌张地想要小声道歉,就见林些拿起桌上剩的大半杯酒,扬起纤长的脖子,咕咚咕咚全喝完了。
孟献廷心乱如丝,压着嗓子转移话题:“你把我的喝了。”
林些怔怔地放下拿错的杯子——跟自己点的上杯酒一模一样,他没多想就直接拿起来喝了。
听了这句,他的脸颊彻底红透,讪讪地把孟献廷的空杯推远,尽管多此一举,于事无补。
好在Jamie及时从洗手间回来,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林些脚步虚浮地站起身,小臂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扶住,林些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坐在原地不知悔改的孟献廷,嫌他烦:“我没醉。”
孟献廷唇角翘起弧度,见Jamie走过来,识相地放开手。
Jamie挪步到林些身边,问:“你okay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等林些回答,孟献廷便提醒他:“你车停在我们酒店了?”
“我okay的。不用送我。”喝了酒的林些还不忘下意识按顺序回答问题,“对,停酒店旁边的停车场了。”
Jamie自然地拉过林些的手往外走,担忧道:“你还能开吗?”
孟献廷落后几步跟在后面,盯着林些的脚后跟,贸然提议:“没关系。我可以帮他开回去。”他就喝了几口酒,过一两个小时以后再开,很具说服力。
Jamie也有点酒精上头,没听出有什么不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些脑子逐渐呈浆糊状,压根儿没把孟献廷说的话当回事,但依然不忘自己理应肩负的责任和担当:“Jamie,你okay吗?要我送你回去吗。”
孟献廷:“……”你还想怎么送。
Jamie心里一暖,连忙摆手:“不用,我叫uber就可以。”
“那你到家记得发信息。”
“Of course!”
孟献廷和他们走到酒吧外面,一起站在路边等车。
他分心抬脚,踢了一下旁边不小心踩到的一粒小石子。
让这发让那发的,我落地到三藩主动给你发信息,你理都不理,孟献廷痛心疾首地想。
Jamie叫的车到的时候,林些已经感觉有点晕头转向,全靠自己快断线的意志力在硬撑着,勉力保持平衡,陪他走到车旁。
临上车前,Jamie依依不舍地抱了下林些。
快要结束这个拥抱时,他若即若离,停在林些面前不远,保持妥善又暧昧的距离,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林些缓慢地眨了下眼,垂眸在Jamie轻抿了几下的唇线上顿了顿。等待的人心焦难耐,漫长的几秒钟过后,林些被酒精发酵的大脑才终于会意——
他低下头,矜重又认真地轻轻亲了下Jamie的嘴唇。
短促的碰触,却让Jamie心满意足。
他羞赧地打开门上车,和林些深情款款地告别:“拜!周六见!”
林些退了几步,看车走远,才晃晃悠悠地转回身……
蓦地,他的身形陡然一顿!
……他看到了吗?
林些迷离的目光被站在不远处鹰瞵虎视的孟献廷一网打尽。
他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幕,想必被看不清表情的孟献廷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他应该看到了吧。
林些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
因为他好像不在乎了。
他思维混沌,悲哀地想,看见就看见了吧。孟献廷总不会像在阳朔酒吧里一样,再来遮他的眼。
要遮,他可以遮住他自己的眼睛。
他那曾经视若珍宝,在孟献廷面前始终残存的羞耻心,此刻随着酒精挥发,突然之间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