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陆雁昔笑了笑,从床头柜拿来杯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岑雪的确口渴,喝得有些急,一颗水珠挂在他的下巴,摇摇欲坠,陆雁昔贴过来啄了啄,把水珠捉走了。
  他们这时还在余韵之中,纯粹的亲昵不带任何色彩,像那种贴贴的小动物。
  不过陆雁昔说的话可不纯粹。
  “天亮了你就要走了。”
  “……”喝过水,嗓子好多了,岑雪无语道,“别说的我像是灰姑娘。”
  到点就消失,怎么还要变身啊。
  陆雁昔的回答是把他连同薄被一起抱紧了,要珍惜最后的温存似的。
  岑雪拍拍他的头——这个人耍赖,一副不听不看不说的样子。
  “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有话要对你说。”
  见陆雁昔没动静,岑雪又沉了声:“听见没有?”
  陆雁昔抬头。
  一夜之间,精神面貌的影响竟然这么大。即使没有多睡几个小时,陆雁昔的黑眼圈就褪去了,比较昨夜的挣扎与死寂,居然生机焕发起来。
  疲惫的岑雪:“……”
  好奇怪哦,焕发的活力从哪里来,他一点也不知道耶。
  虽然细看眼神还是很忐忑就是了。
  调整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位置,岑雪深呼吸后,说:“我原谅你了。”
  虽然他心里……并没有太过恨谁。
  如果一直有恨,岑雪笃定自己不会有现在这样如意。不,要说到更早,恐怕连大学也考不上,也就没有进入傅家的资本,更没有机会拿到预支工资去付家人的医药费……毕竟精力和时间全都拿去恨在别人身上,哪里来得及管自己。
  他早想过,死遁暴露了就暴露了吧,他要的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即使陆雁昔在此前抱歉过无数次,但都不及昨夜的真心实意。
  即使陆雁昔认为,那是如此的丑陋。
  但是岑雪最想要的。
  所以还是让陆雁昔能得到他想要的宽恕吧。
  “还有,关于我和傅揉云——”
  太诡异了,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提及另一个男人的事。
  岑雪带着些曾将错就错的心虚,清清嗓子。
  “不知道谁告诉你他是我男友的,”岑雪耳朵发红,“但我声明,我和他还不是那种关系。”
  “陆雁昔,我也和你道歉。”
  “……你怎么不说话?”
  陆雁昔说不出来话。
  从听见岑雪的第一句原谅开始,他的世界——不,应该说是设给自己的囚笼开始崩析,天崩地裂,重新构建。
  他眼底的泉水,重新活泛了。
  更因岑雪特意的解释,汹涌起来。
  岑雪手忙脚乱:“怎么——怎么又哭了!哭得好凶!”
  讲出去都觉得好笑,堂堂双料影帝,因自己不是真的小三喜极而泣,当场落泪。
  甚至他一点都不怪岑雪,要怪就怪颜沛,怪轻信的自己,怪胡思乱想还强加给岑雪的愚蠢的自己、丢脸的自己、一厢情愿的自己……
  对不起,稍微有点止不住了。
  陆雁昔有点想死。
  一点点。
  耳边是岑雪匆忙地:“纸……纸……”
  还好一晚也没少用纸,抽纸就摆在床头。
  岑雪抽了十几张,全都糊在陆雁昔那张脸上。
  给按了按,竟然泪水已经浸湿了几块深色,岑雪问:“那你原谅我吗?”
  陆雁昔说:“我永远不会怪你。”
  岑雪:“希望你下次也记得这句话。”
  陆雁昔紧张起来:“还有下次?”
  岑雪:“……只是一个假设。”
  见泪况可控,他放松下来躺在陆雁昔旁边。
  等陆雁昔逐渐平息,岑雪侧着脸瞧他。
  “对了,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终于记起来了。
  第57章
  傅揉云几乎一夜没睡。
  昨晚没接到岑雪的消息——没关系,早有预料。
  看着一桌的菜,不吃的确可惜,傅揉云动了几筷子又没了胃口,草草留下最精华的部分挑出来冻冰箱里,剩下全都倒进垃圾桶。
  虽然通宵,不过傅揉云还记得到点洗漱,免得岑雪回来看到自己不修边幅。
  听到门锁传来输入密码的响应,他就跟着苦苦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立马冲去玄关。
  还不忘对穿衣镜顺顺头发,确认面貌。
  “哥……!回来啦?”
  傅揉云假意惺惺,“他人没事吧?你吃早饭了吗?”
  岑雪没回话。
  他低着头,进门换鞋,可动作明显要比平时用力许多,看起来在发泄似的。
  傅揉云眨眨眼:“心情不好?”
  他跟在岑雪后面,见他洗手、换衣服,嘴里说着偏心话:“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惹你生气。可恶,不识好歹,要哥来安慰关心我,我肯定——”
  岑雪弯腰去拿衣服的功夫,露出部分后颈。
  密密麻麻的吻痕。
  傅揉云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强行按捺住占有欲作祟的恶毒,他嘴角都在发抖,努力把后半句话补齐。
  “我肯定……肯定感恩戴德。”
  对,不能发作。
  傅揉云提醒自己,本来就比另外两个来得晚,优势也就无条件包容这一项了,决不能砸自己长处。
  喜欢的人在别的男人家过夜怎么了?
  喜欢的人在别的男人家过夜、还带着痕迹回来怎么了
  他在你面前没有防备,还愿意回家,总比不回家好呀。
  傅揉云给自己洗脑,没发现自己已经盯住一处发呆很久了,久到一直没说话的岑雪也反应过来,惊醒般抬头:“抱歉,揉云,我刚刚在想事情,你说什么?”
  傅揉云如善从流:“我说哥你回来都不理我。”
  委屈死了。
  “……心里稍微有点事——”
  看来是真的有点烦恼了。
  岑雪话到一半,不好说出口,他叹了叹气,竟然主动抱住傅揉云。
  难得程度堪比猪会上树。
  傅揉云都吓住,往常最会得寸进尺的,到这时也手足无措起来,手臂张开在空中虚晃,一反常态纯情得跟什么似的。
  “哥,怎、怎么了?”
  “有点烦心,”岑雪拍拍他脑袋,“让我抱抱,静一会儿,嗯?”
  “好哦……”
  傅揉云受宠若惊地回应他。
  大概是头次处于被动位置吧,也不敢轻易造次,拥抱始于也忠于纯洁。
  但诡异地抚慰了他心中刚升上的嫉妒。
  岑雪放缓呼吸,闭目养神一般。
  但心里决不平息,脑子里全是走之前陆雁昔说的那些事。
  关于那些伤疤。
  *
  原来那次,陆雁昔不是故意不回家。
  因为监控暴露两人接吻的事实,一下戏他就不明所以被陆逢均接走。
  陆逢均自诩圈中前辈,性格也是老一辈做派,接受不了儿子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二椅子,自然是家法伺候——
  黄金棍下出好人。但陆逢均要更狠,他用的是专门调制的藤条,用尽全力抽到人身上,一开始只会觉得身上有开裂般的痒,才是火辣辣的疼。
  他要把陆雁昔打到认错改正为止。
  怎样才算认错改正?
  恐怕得抱着他的腿,下跪认错,哭喊着是别人——岑雪勾引了他,他不过一时误入歧途而已才算数,陆雁昔很熟了,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后来他懂事,知道怎样算作乖巧,已经很久没被惩罚过了。
  但这一次,他意外的倔。
  不认错,不改正,有本事就打死他。
  还真就差点打死了。
  疼到昏厥送去私人医院,医院是陆逢均好友的产业,伤口严重狰狞到好友都咂舌,说陆逢均,你这是对亲儿子么?也真下得去手!
  因为是在背上不好养,伤口反复发炎灌脓,还有对演员来说更严峻的增生问题……
  住院本就相当于变相禁闭,这下可几乎消失快大半年时间。
  关于增生,即使做手术消除,也会在手术留下的瘢痕继续滋生,无解了。
  张岩也就是这时候跟陆逢均离心的。
  后来陆雁昔又被送去刘贺的剧组,被专门请的助理看管,等陆逢均放松警惕,才开始找人。
  一开始是常聚会的地方,听说颜沛和一个男孩走得近。
  陆雁昔怎么不会知道那是岑雪,可听小弟讲,颜沛也消失很久了。
  “具体的也不知道啊,就有回颜哥在家里办派对,办完不久就联系不上了。”
  “我听说他家给他送出国了……”
  “噢哟,发配啊?”
  “那可不,最近他表哥在颜家公司混得可是风生水起……”
  颇有几分树倒猢狲散,还拉踩一把的架势。
  陆雁昔不关心颜沛怎么了,他第一反应是担心地想:颜沛不在的话,阿雪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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