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毫无破绽的回答。
“时隔七年再见面,心里感觉怎么样?”
“七年啊……”
岑雪感叹一声低头垂下眼眸,就在工作人员犹豫要不要递上纸巾时他才抬起来,露出无奈的笑。
“毕竟是影帝嘛,我还是知道他长什么样的,反倒来说他见到我应该会更吃惊吧?说不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资料上写,你除了七年前和陆老师共演过那部知名情景剧后就再也没有圈内工作,中间都干什么去了?”
岑雪:“那年暑假我考上重本就认真读书了,毕业后在正常工作。”
“两次出道……应该可以这么说吧,能说说契机分别是什么吗?”
前几个问题,岑雪回答流利没半点卡壳,到这反常地沉默了几秒,再缓解尴尬般轻轻地笑出气声。
“第一次演电视剧是个意外。”
岑雪解释,“那年高考暑假,我想找个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结果刚好剧组租用了我们学校的教室,班主任把我介绍过去做群演。”
“偶然机会下得到了出演一集戏份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成为练习生。”
他侧过头看门外的方向,声音也不知不觉低了几度。
他说:“因为……傅揉云。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他说想来。”
节目组:“陪队友吗?傅揉云练习生比你小很多呢,足足快六岁,你怎么看他?”
岑雪有些骄傲地:“他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是我很要好、很要好的人。”
可他不知道,他当做家人一样看待的、这般好的傅揉云,和颜陆之流同样对他有着觊觎的心思。
并对他的前任宣称,自己是他的现任。
第8章
距离《闪光革命》几百公里外的影视城。
此时已经入夜,片场却灯火通明,趁着调整布景,剧务跑到一辆保姆车前赔罪,搓手讪笑。
“真不好意思,陆哥,这场夜戏预计拍到凌晨,麻烦您先等等。”
这是陆雁昔的车。
陆雁昔的行程非常紧凑,录完《闪光革命》第二天就飞到这个剧组拍戏,几乎无缝衔接。
从选秀特邀嘉宾到进组,中间休息不超过三四个小时,可当他做好造型西装革履出现在剧组面前,已然是剧中那个精英冷硬的律师角色,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就算知道他脾气最好,可见到入戏的他,还是忍不住一怵。
陆雁昔取下造型用的银丝框眼镜,少了几分凛冽,对剧务温和道:
“没事,今天群演也多,大家都是一起受累。”
又转头对车里说:“潘潘,找下有没有24小时的糖水店,天气热,我请大家吃糖水。”
“好嘞!”
潘潘是他的助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回应声积极又快速。
剧务眼睛一亮,连忙替大家道谢。
等回到工作那边他仍在感叹,都说跟陆雁昔的组是最舒服的,果不其然啊。
然而他一走,保姆车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个破剧组,”潘潘没好气吐槽,“早就跟他们说了行程,结果还是安排到半夜,干嘛呀这是。”
在潘潘视角里,昨晚陆雁昔被《闪光革命》留了一夜去拍各种素材,大清早才回来,就忙着要赶飞机去剧组。
飞机上也不太能好好休息,结果一落地,好么,又被蹭热度上热搜了!
还是陆哥人好体面,一看是以前共演过的,连忙阻止公司去公关,说是帮人帮到底,被蹭蹭也不掉肉。
唉,简直是圈中活菩萨,给人白嫖啊。
“拍完这期选秀咱们也算还完人情了。陆哥你就是脾气太好——”
《闪光革命》的总制作人早年推荐过陆雁昔一个角色,那是他第一次在荧幕上亮相的机会。
潘潘关切道:“陆哥,要不你先睡会儿,手机的消息我帮你看着。”
除了在飞机上,她留意到陆雁昔总是捧着手机不离身,每隔几秒就要打开看看,似乎是害怕错过谁的消息,所以才这样提的。
看看人眼睛都熬红了,造孽。
谁知陆雁昔拒绝,还将手机握紧了些,生怕潘潘去抢似的。
他甚至叮嘱:“等戏开拍,你看见信息来马上给我,直接暂停拍摄也没关系。”
说什么,什么到。
话音未落,黑屏的手机突然一亮。
潘潘屏住呼吸。
她见陆雁昔呼吸都急促几分,手抖,面部识别失败,输入密码又输错几次,这才打开。
识相地低头回避,她闭嘴,不说话了。
陆雁昔盯住屏幕。
新信息是短信,来自未知联系人。
[未知联系人]:
[谢谢你帮我遮掩昨晚的事,颜沛很麻烦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过短短两行字,他整整看了许久,恨不得把字形都拆开将那些横撇竖直全刻脑子里,点开输入键盘,仓皇按下几个拼音,却又删去。
的确。
他今天接了几通颜沛的电话,话里话外,旁敲侧击。
至于人情。
陆雁昔眼神闪烁,终于回复。
[那你现在愿意见我了么?]
昨晚他并没有在天台等到岑雪,但仍然承认了颜沛的逼问。
[有些事我想当面解释……今天的热搜,不是我做的。]
那不过是他想要赢过颜沛的一点卑劣罢了。
仿佛这么说,他就能毫无芥蒂昧下这珍贵的人情。
陆雁昔手边放着剧本,刚好翻到今夜与其他角色对手戏的那一页。
上面写着,精英律师对他人议论嗤之以鼻:初恋?我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过。
*
七年前的夏天,S市,市立三中。
情景剧《青春期》租用了市立三中空掉的高三教室,作为主角团在学校剧情的取景。
学校白天剧情多,所以这阵子收工都比较早。
不过陆逢均为人严谨,最注重风评,每次都要求陆雁昔留下,直到片场工作人员全部都收工完毕才能回去。
“……爸,”那天七点回程的车上,陆雁昔小声道,“我手机忘在教室里了。”
经纪人立马道:“那我下车帮雁昔拿吧。”
“让他自己去!长长记性。”
陆逢均皱眉,“粗心大意,尽给别人添麻烦,我看就是张岩你太惯着他,迟早犯更大的错。”
张岩看了陆雁昔一眼,闭上了嘴。
她十几年前就在给陆逢均工作,看着陆雁昔长大,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女性长辈。陆雁昔这一出道,也就顺势接管了他的相关事务。
可陆逢均是老板,终究压一头。
下个路口,陆雁昔沉默开门下车,自己想办法回程。
他打了一辆车回市立三中。
今天周末,剧组一走学校里基本没人了,不过为了方便拍摄剧组都有门禁卡,畅通无阻。
独自走在校园内空无一人的林荫道,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风经过树叶的沙沙作响——
‘你知道吗,学校晚上……闹鬼。’
‘好像就咱们拍戏的这间教室,有人看到晚上里面的灯自己亮了。’
‘可每天剧组不都会锁门么?’
‘嗨呀!所以是鬼嘛!’
不知为何,陆雁昔脑子里忽然闪回白天听到的群演聊天,顿时炎热消散几分,风打在身上,仿佛浸入了骨头里,阴着发冷。
他眨眼,竟从余光瞥到些许红色。顿时呼吸放慢,有预感般猛地回头。
什么也没有。
……原来是夕阳的火烧云啊。
夏天白昼长,现在天空还不见半分暗调,从远边延伸到眼前好大一片火烧云紧跟在他身后,不知道多久。
他像是分界线的中心,身后的世界被夕阳染上极深的颜色。
陆雁昔加快了脚步。
高三的教学楼是和高一高二分开的,最安静,也在学校的最深处。
他埋头快步前行,像是被那几抹红追赶着,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因为白天那些话害怕了吗?不对吧。
他只是莫名有些喘不上气。
迫切地想要——结束独处。
陆雁昔跨过楼梯,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本该锁上的教室门。
他抬头,这才发现教室中间的一盏白炽灯被打开了。
白色的光映射在下方,与周边亮度形成对比,仿佛是命运的指示,要他第一眼就注意到这里。
在灯下,那个人的身形被勾勒出一圈圣洁的轮廓。
可偏偏今天的火烧云似乎盯准了陆雁昔,如影随形。
在那人听到声响、循声侧头的一瞬,赤色的云霞透过窗户侵袭而来,少年纯黑的眼眸像是被火映出光亮,发丝也染上落日的余晖。
“你……”
陆雁昔看得失神,下意识向前一步。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