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一瞬间耳朵就红了,努力挺直肩膀,支撑住郜泊崇说:“那……那你不舒服告诉我。”
  他的耳垂殷红似血,外面的肌肤是光洁而沁凉的,如果含在口中,却能感觉到那单薄肌肤下,血液滚烫,柔软至极。
  郜泊崇凝视一瞬,将自己身体向着汪稚压过去更多,汪稚被他压得踉跄一下,差点没有支撑住,郜泊崇反手搂住他的腰,说:“好。谢谢老婆,如果没有你,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
  郜泊崇也太会装可怜了吧?
  更可怕的是,明知道郜泊崇是装可怜,他怎么还会上钩啊!
  汪稚莫名其妙想到,狗为了让人类喜欢,用了几千年的时间专门进化出了灵活的眼部肌肉来装可怜,郜泊崇却无师自通,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飞快地就学会了用这种可怜的语气来讨自己欢心。
  好狡猾……
  但,也不错。
  汪稚翘起唇角,扶着郜泊崇下楼,六层楼,两人下了半天,等到了一楼时,汪稚松了口气,忍不住说:“你好重。”
  郜泊崇说:“之前你也说过。”
  之前是什么时候?
  汪稚记不太清了,郜泊崇伸手替他拉开车门,示意他说:“上车。”
  汪稚上车之后,和郜泊崇说:“我妈住的那家疗养院,家属不能陪护,晚上你是想和我睡家里,还是去酒店……”
  汪稚突然顿住。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郜泊崇重了。
  是在床上。
  他被郜泊崇折腾得生无可恋,郜泊崇还要压在他身上,一边亲他,一边问他:“宝宝,怎么不理我?”
  他当时稍一用力,就感觉小腹被狠狠地戳中,凸出微妙的弧度,侧过脸去,又能看到自己的膝盖被折在脸颊两侧,只能闭着眼睛断断续续说:“你……你好重。”
  郜泊崇却笑得很得意,腰身又用力耸了两下,汪稚本就断续地话语,更是破碎得不成样子……
  郜泊崇见汪稚突然不说话了,伸手摸摸他的面颊,感觉到薄而滑的肌肤下,热度正在攀升。
  郜泊崇明知故问:“怎么了?”
  汪稚瞪他一眼,但是瞪得很没有威慑力,软绵绵的,眉目含情似的,郜泊崇的心一下子荡漾起来,很想去亲汪稚。可汪稚端正地坐好,故意移到另一边,和他保持距离。
  郜泊崇笑道:“你想让我住哪?”
  汪稚哼了一声:“酒店。”
  郜泊崇说:“好,我让人去订……”
  “你自己住酒店!”汪稚决定趁着郜泊崇好说话,把以前吃过的亏都找回来,“什么时候你轻一点,再来和我住一起。”
  郜泊崇看他一眼,汪稚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装作很生气地看着郜泊崇。
  郜泊崇说:“老婆,我是病人。”
  他话题转的好快,汪稚有点跟不上:“……所以呢?”
  “不可以虐待病人。”郜泊崇拉着他的手,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一口,“宝宝,嫌我重的话,以后,你都在上面。”
  车子在疗养院门口停下,车门打开,郜泊崇先下了车,唇边含笑,看起来志得意满,弯腰对着车里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汪稚才慢吞吞从车里下来,关上车门后,对着玻璃照了照,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襟。
  郜泊崇说:“老婆,能不能……”
  “不能。”汪稚冷冷道,“我再也不扶你了!”
  郜泊崇真能装啊,自己还心疼他,可他刚刚在车上……
  汪稚不能再想了,不然感觉自己要害羞得爆炸了,他拿手背贴在脸上,想要让有些沸腾的脸平静下来,看郜泊崇那副食髓知味的样子,没忍住,踢了郜泊崇的手杖一脚。
  郜泊崇手下一滑,虽然立刻稳住,但还是晃了一下。
  汪稚已经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他身量纤细高挑,腿极长,比例好得有种超脱了真人的不真实感,却又忽然回过头来,对着郜泊崇做了个鬼脸。
  郜泊崇心跳加快,大步走上去后,抓住汪稚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汪稚被他抓得有些疼,看了他一眼,他缓缓放松一点,汪稚这才满意,低声和郜泊崇介绍:“这次回来,是因为医院的设备出了问题,误报了,医生还以为我妈身体出了大问题,还好没有。”
  郜泊崇之前查汪稚资料的时候,只看了他本人的细则,他家庭方面,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过多追查。那时结婚,汪稚也只说母亲久病在床,不方便出席。郜泊崇只以为他是敷衍,不想让亲人出席两人的婚礼,所以并没有强求。
  直到汪稚推开病房大门,看着床上的女人时,郜泊崇这才知道,原来汪稚那时并不是推托之词。
  “我妈出了车祸,植物人……这么多年,一直躺在这里。”
  床上的女人躺在那里,看起来眉目沉静,虽然瘦得有些脱相,仍能看出眉目秀丽,和汪稚有八分相似。汪稚坐下去,轻轻地握住母亲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入被中:“妈妈,我带泊崇回来看你啦。你记不记得,我昨天和你说,我已经结婚了,老公对我很好,又帅又有钱又稳重,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汪稚说着,弯了弯眼睛,和郜泊崇说:“听说有的植物人就像是睡着了,能够隐约感觉到外界的变化,也不知道我妈是不是这样。反正我和她说话,她也不能骂我啰嗦。”
  他语气轻快,郜泊崇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却又很难去安慰他,只能说:“别伤心。”
  再多的伤心,在岁月中也已经散去了,只留下深深的遗憾。
  汪稚在郜泊崇手背上蹭了蹭:“我知道,我不伤心。那时我爸生病,她一个人照顾,还要赚钱养我,后来我爸去世,我也考上了中学,以为她可以轻松一点,结果又出了车祸……唉,有时候我在想,她要是自私一点就好了,她这么漂亮,不是带着我,肯定能过得很好。”
  那时的冬天好冷,他忘了带钥匙,坐在楼梯间里,把作业铺在膝盖上,想要早点写完,可以替母亲多做点家务。
  声控灯忽明忽暗,他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却得到了那么可怕的消息。
  赔偿金不算多,他省了又省,学校替他申请了补助,可还是不够母亲的医疗费。对金钱的渴望,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往后的一切,都在向钱看齐。
  汪稚睫毛颤了颤,眼圈有点微微发红,很淡,不认真看也就忽略了。
  可郜泊崇深深地凝视着他,用力地将他的每个表情都刻入了眼中,所以在刚刚合适的时间,用力地拥抱住了他:“以后有我陪着你。”
  汪稚将头埋在他怀中,声音闷闷地说:“你要是不来的话,其实我也不会难过。”
  他自己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就算没有遇到郜泊崇,他也赚到了母亲的医药费,让她躺在这里,受到很好的照顾,看起来干净妥帖,像是睡着了一样。
  中间的那些苦他本来都已经忘了,可被郜泊崇抱在怀里,却又忽然委屈了起来。
  汪稚闭上眼睛,在心里想,要是你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同一时刻,他听到郜泊崇说:“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就像是沙漠里的人,孤独地向前,身边忽然多了同行的伴侣。
  心涨得很满,有了归宿,也就有了牵绊。
  汪稚把头埋得更深,不想被郜泊崇看到自己的眼泪,郜泊崇只是耐心地轻轻抚摸他的背脊,柔声说:“我让人替伯母办转院,这样你就能经常去看她了。”
  汪稚闻言,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点心动地看了母亲一眼,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想走……她一直说,自己要在这里陪着爸爸。我如果把她带走,她一定很不开心。”
  郜泊崇没有坚持,只说:“好。”
  汪稚也收拾好了心情:“我去和主治医生聊聊。”
  主治医生也在这里很多年了,和汪稚熟悉,两人聊的时间不短,医生还和汪稚说,一直照顾他母亲的护工要辞职了,要找新的护工来。
  汪稚有点烦恼。
  照顾母亲的护工很负责,所以这么多年,汪稚一直在给她涨工资,现在要换,一时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新的。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汪稚收拾好心情,含笑推开门:“我回来了,老公,咱们先回去吧。”
  屋内,郜泊崇正坐在床边,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汪稚上前,就看到郜泊崇居然在替母亲修剪指甲。
  他很高大,手掌也比一般人要大,普通尺寸的指甲剪捏在手里,被衬得像是小小的玩具,而他很专注,大概是不常做这样的事,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难得一见的笨拙。
  汪稚“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怕打扰到郜泊崇,连忙闭上嘴,轻轻走了过去。
  郜泊崇没有回头,修剪完最后一根手指后,才缓缓将手放下,回头对汪稚笑了笑:“聊完了?谈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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