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童嘉羽摇头:“不知道呢。”
谢洋洋问:“他不来上课真的没事吗?池珉不是一直把学习都看得挺重要的。”
童嘉羽笑笑:“没关系,家里会有老师来给少爷上课……只是可能会有一点困难。”
最后半句话,他说得很轻很轻,以至于他们都没听清,游朋啧了啧,回到座位:“跟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童嘉羽的笑仍然没有改变,只是垂下头偷偷用手揩了下眼角的泪水。
少爷也很辛苦的。
昨天晚上,童嘉羽的眼泪数滴在少爷衣服上化开,全身都在抖,少爷在沙发上抱他抱了很久,久到管家和保姆数回提醒他们吃饭,他慢吞吞地在少爷怀里动了动。
抬起头,和少爷对上视线,少爷用手指抚了抚他红肿的眼皮,哑着声:“怎么又哭了。”
他嘴巴一瘪,把少爷的手隔着衣服放到他的肚皮上,顺着摸了几下。
“饿了?”
他点头。
吃完饭,家里来了很多医生,甚至还带了医疗仪器,替池珉检查耳朵,但终归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助听器也没坏。
“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突然听不见?!”池怀仁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分身处理家务和公司的事务,池珉这事一出,无疑是火上浇油。
医生代表回话:“耳道的情况已经进行深入检查,并未发现与原来有什么异常,考虑是心理因素。”
……
送走医生,池怀仁盛怒,面红耳赤地指着池珉:“心理、心理又是心理出问题!你们母子,一个闹绯闻闹离婚,一个耳聋,存心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童嘉羽第一次看到池叔叔这么愤怒,下意识挡在少爷面前,保姆和管家见状也是连忙拉住他,好声劝架。
池怀仁看着他们全都护着池珉,实在气不过:“你们一个两个,就是这样把他惯坏了!越长大,心理越脆弱,我每天忙着处理公司危机,你们谁见我垮过!要是我再不支撑住,那公司成千上万的人是不是岂不是全都不用吃饭了!”
他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地垂下头,仍由刘海遮住双眼的池珉,“花那么多钱,净养一个废物!”
说完,池怀仁头也不回离开房间,管家和保姆眼神示意童嘉羽留在这里陪池珉,随后也跟着离开。
关上门,童嘉羽走到池珉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双膝贴着地面,一只手撑着,像贼一样侧过头去看他的脸。
池珉的目光从地面移至他的脸上,“做什么。”
他害怕地伸手去碰池珉的耳朵,“少爷,疼吗?”
池珉一动不动地被他摸耳朵,凝视他的嘴型:“不疼。”
“可是少爷听不见了。”他唇角微微下垂,眼睛也没了光,一副情绪低迷的模样,比看上去池珉还要难过。
池珉把他的脸掐成锥子,脸上的肉都软乎乎地堆在手上,疼得他蹙起眉:“不许哭。”
他不威胁还好,一威胁,童嘉羽的眼泪又要掉,池珉拿他完全没办法,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按住他的后颈,把人摁进怀里。
“别再哭了。”
“又不是不会好。”
童嘉羽眨了眨眼睛,眼眶的水汽硬生生散去,他坐到池珉腿上,小小一点用尽全力把池珉抱个满怀。
“少爷,池叔叔和温阿姨他们不要你,我要。”
哪怕少爷听不见,他也要做出这样的承诺。
由于池珉的情况没有办法再去学校上学,童嘉羽只能独自上学,他原先想在池家陪少爷,奈何少爷始终不同意,因为他不听话,还在他屁股上强行揍了一巴掌。
于是也就有了他一个人去上课的一幕。
接下来这段时间,童嘉羽白天在学校认真上课,写笔记,晚上写完作业,给池珉讲题。
因为不知道少爷能分辨出多少,他的语速放得很慢,嘴唇一张一合,碰到实在很长的句子,就用手机把字打下来给少爷看。
“少爷,这道题有点难,你听懂了吗?”他偏着头,一字一句地说。
倏忽间,池珉把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他困惑地歪了下头,以为池珉没听懂,把珉的整个掌心都按了上去。
他的嘴唇是饱满的类型,池珉一直顺着他的唇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
太痒了……
他禁不住笑得往旁边躲了几下,池珉收回手,“听懂了。”
童嘉羽把练习题翻过一页,是一道今天上课讲过的类型题,但是他当时刚好帮谢洋洋捡笔,直接错过了关键部分。
见他安静下来,池珉问:“哪道题不会。”
他把书拿起来,指了指最顶的题目,池珉接过来看了下题干,花不到两分钟,就把条理清晰的解题步骤写在草稿纸上。
他看到答案,张开嘴“哇”了一声,“少爷好厉害!”但很快笑容又暗淡了,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其实我讲的题少爷一直都会,对吗?我是不是浪费少爷很多时间。]
池珉扫了一眼,说:“不会,你继续讲。”
“嗯!”童嘉羽绽开笑容。
又过了一周时间,池家的气氛终于趋于平静,不再发生争吵,池怀仁的情绪也逐渐平稳。
除了池珉的病,似乎所有事情都已经得到解决。
吃午饭时,温瑶带着两名工人进门,一副如愿以偿的胜利者姿态。
“我来收拾一下行李。”
管家和保姆互看一眼,那声“夫人”不知该不该叫,她也不甚在意,走到童嘉羽跟前,微笑:
“小羽现在不叫阿姨了吗?”
“……温阿姨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打招呼。”童嘉羽低着头说。
温瑶的笑容一顿,随即恢复正常,挑了下眉:“小羽原来也这么记仇吗?”
见场上无人回应,她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指挥工人上去搬行李。
自从池珉懂事起,她就很少再回过这个家,毕竟是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个人用品还是不少,只是看起来不像是两个人生活过的地方。
“温女士,我们在床底发现一个首饰盒。”
“应该是很贵重的物品,您看一下。”
温瑶接过首饰盒,总感觉格外熟悉,打开一看,才发现池怀仁结婚时送她的戒指。
她和池怀仁的婚礼办得高调而盛重,那个时候,她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随着婚后,池怀仁总是借口各种各样的应酬,回来越来越晚,她对自己的婚姻愈发失望,每日只能靠拉大提琴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解愁。
在池珉五岁后,她彻底看透池怀仁的为人,不愿再受婚姻的束缚,将这枚婚戒扔掉,毅然决然踏上国外的探索之路。
温瑶拿出这枚戒指,在手心里把玩,她向往自由,追求热爱,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倘若真的要说后悔,她唯一亏欠的人就是池珉。
她看着他从满地爬的年纪到亲口叫一声“妈妈”,直到池珉被检查出先天性耳障,池怀仁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连带她也……
够了,现在再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工人动作利索地将温瑶的行李一件一件往下搬运,最后是名贵的乐器,他们万分谨慎地搬离楼梯。
池珉站在门边,看着工作积极、不断忙前忙后的搬运工,冷着脸把门关上。
中午照常练听力,童嘉羽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疑惑地看着池珉把他的椅子拉出来,然后池珉长腿一跨,坐到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
池珉的重量对童嘉羽来说,接受得有些吃力,但他还是下意识抱住了对方,顺了顺池珉的头发。
池珉靠着他的肩上,粗重地呼吸一口气,之后便没了下文。
童嘉羽猜测少爷是太累了,于是将对方抱得更紧。
就在两人即将在这张冷硬的座椅上睡着时,门被人敲响,童嘉羽拍了拍池珉的肩膀,推了他两下。
“少爷,有人在敲门。”
池珉不悦地从他肩上起来,扣住他的手:“去哪?”
“我去开门,有人在敲门。”童嘉羽说。
辨别出“开门”二字,池珉这才从他身上起来,放他去开门。
见看门的人是童嘉羽,温瑶已经丝毫不意外,“小羽,池珉在房间里面吗?能不能帮阿姨叫一下他?”
童嘉羽说:“温阿姨,少爷生病了,可能不太方便见你。”
“他怎么了?”兴许是以为他在池珉解气,故意说出的谎话,温瑶局促地笑了笑:“阿姨只是有个东西想要给他,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温阿姨,我没有骗你。”童嘉羽难过地说:“少爷他听不见了,戴助听器也听不见。”
温瑶震惊到语塞:“你说什么?为什么会……”
“医生说是心理原因导致的,具体什么时候会好,我们也不清楚。如果阿姨实在有东西需要给少爷,可以先转交给伯伯……我不想再看见少爷难过了,对不起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