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童嘉羽心知肚明这次也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看了看女生全无感激之意的眼神,又转头看了看无动于衷、面不改色的池珉,动了动沉重的两片嘴唇,一鼓作气,艰难地说:
“抱、抱歉,我不能帮你。”
听到他被拒绝的女生,第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感觉到少爷若有若无的视线飘过来,童嘉羽再次说:“抱歉,我不、不能帮你。”
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幼儿,说得磕磕绊绊,声音倒是比第一回大了一点。
女生终于听清了,她看了一眼童嘉羽,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的池珉,瞬间明白是池珉的意思,撇了下嘴,小声嘀咕:
“不帮就不帮,谁稀罕啊。”
说完,扭头就离开了,脸上还有些被拒绝的不服气。
童嘉羽深吸一口气,惊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
这个女生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当大家听到童嘉羽开始学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时,他们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吃闭门羹,他们才慢慢相信童嘉羽是真的变了。
在最开始,童嘉羽说话其实还是发颤的。
他始终没有办法自然地说出“抱歉”和“不能”,但不信邪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就像锻炼童嘉羽的拒绝能力一样蜂拥而上,强行把童嘉羽结巴的毛病给治好了——从结结巴巴地拼成一句完整的话变成“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请自己做”,从最开始的犹豫不决和担心到歉意和坚定。
童嘉羽并不是所有人一概而论,而是只帮那些真心实意需要帮助,并且懂得回报的人,但这样的人往往不会轻易去麻烦他人,也正是如此,才会有更过分的事情发生。
王小亮是班里最调皮捣蛋的男生,故因为脑子机灵成绩不错,还算受老师的欢心,他认为他们不敢找童嘉羽的原因最主要还是在于害怕池珉,池珉的眼睛一看过来,他们就腿软,一腿软就想跑,哪还能记住找童嘉羽干嘛呢。
某日,他拿了一沓改完的作业,直接放在童嘉羽的桌上,说:“童嘉羽,帮我发作业。”
童嘉羽觉得他态度好差,摇头说:“不能。”
王小亮说:“发个作业而已,不用一个课间就发完了。你记得帮我发啊,我尿急,去上个厕所。”
童嘉羽依然摇头说:“不能。”
他充耳不闻地挥挥手,走了。
出了教室,他没有去解手,而是换个方向去找其他同学玩闹,一直到上课铃声响,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
他扫了一眼,看到童嘉羽桌子是空的,暗中窃喜自己想得果然没错,然后来到自己的座位,看到桌上一沓原封不动的作业本后,他瞬间大惊失色,心想,完蛋了。
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见他用上课时间发作业,难免忍不住训斥几句:“王小亮,刚刚我不是交代你课间把作业发给同学吗,怎么拖到上课才发。”
王小亮身体笨重,玩闹过的汗顺着额头一股股往下流,说:“报告,课间我去上洗手间了。”
数学老师说:“课间整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你是住在洗手间了吗?”
听到有人笑,王小亮当众没了面子,顶嘴道:“老师,我便秘还不行吗。”
数学老师突然厉声道:“找借口找上瘾了是吧,刚才我在对面走廊清清楚楚看见你和吴越追逐打闹,难道是我看走眼不成?”
王小亮彻底闭了嘴,沉默地发完作业,恶狠狠地瞪了童嘉羽和池珉一眼。
作业本是童嘉羽放的,他在少爷的目光中把作业本放在王小亮的桌上,可是意料之中的畅快没有来临,反而感到莫名心慌。
下课后,他和池珉一起去洗手间,走到洗手间时,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洗手间里面是王小亮和杨成博,还有几个不算陌生但辨别不清是谁的声音。
王小亮说:“靠!气死我啦,都怪那两个人,害得我被老师骂!”
杨成博说:“都说了,不要再想和童嘉羽硬碰硬,你也不看我们班最近多少人被拒绝吗,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另外一个男生补充:“而且他的朋友还是池珉,你就不怕池珉找你麻烦吗?”
又一个人劝道:“对啊,我平时来得早,经常看见他和池珉一起来学校,我跟我发小在同一个学校都很少一起上学呢,他们关系肯定很好的,你还是不要招惹童嘉羽了。”
王小亮冷笑:“就他还把池珉当朋友呢,我看他就是池珉身边的一条狗。别看他现在池珉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等到哪天池珉精神病发作,我看他想跑都来不及!”
童嘉羽对这一方面的认知再浅,也听说过精神病是一种很吓人的病,他下意识想冲进去叫他们不要胡说八道,却被少爷及时拽住手。
“别去。”
手臂上的触感冰冷而用力,他回过头,看见少爷幽深的瞳孔看着他,眼底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一刹那间,他感觉少爷像变了一个人,又仿佛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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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写这么长了,还有点不习惯
第22章 我不怕
那天童嘉羽是被池珉强行拽走的。
换句话说,他被少爷手指间的施力和眼神中稍纵即逝的翻腾汹涌给威慑住了,被动地跟着少爷回到教室,直到放学后少爷叫他去上洗手间,他才恍然肚子已经憋得发疼。
始作俑者把他们搅得心神不宁,自己却心安理得地回班上课、说笑,实在太过分了。
童嘉羽从未在少爷身上见过那样的眼神,手腕也被少爷抓得很疼,担心少爷多想,上课一连止不住偷瞄好几回,好在位置靠窗,没有人发觉看似认真听课的他其实是在走神。
池珉的表情始终如一,仿佛童嘉羽捕捉到的眼神是他的幻象,他生气他们没有证据就胡言乱语,可是同时又庆幸他们的无知,至少事情没有被戳破,也没有传开,大家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就让这件事情这样过去吧,不要再出现了。
童嘉羽不想再看到那样的表情从少爷脸上出现。
但事实表明,他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
那天过后,童嘉羽逐渐在各个角落听到关于少爷“精神病”的传闻。
他们说少爷是精神病。
他们说少爷耳朵上的助听器是为了掩盖自己是精神病的事实。
他们说少爷犯病的样子不像人,像恶魔。
他们甚至还挑拨离间,恐吓他现在不和少爷绝交,迟早有一天要后悔,跑得鞋子都不要。
他通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驳他们说的话,“你们根本没有证据,为什么要乱说。”
王小亮则反驳他:“你说池珉是好人,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自己说的话?”
童嘉羽被气得脸发红,他再有心也斗不过那么多张嘴,半天憋出一句:“我的感觉是证据!”
别人嘲笑他理亏:“你的感觉只是你一个人的感觉,我们这么多人亲耳听到的才是证据!”
他还想再怼回去,却看见陈思仪悄悄对他摇了下头,像是在对他说,“放弃吧,你说不过他们的。”
哪怕童嘉羽真的说不过,也绝对不可能放弃,少爷永远排在他心中的第一位,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可是,就在他替池珉打抱不平时,池珉却变得比以前更加孤僻,他像旁观者一样看那些人劝童嘉羽远离他,不说一句话。
他可以为童嘉羽做最醒目的出头鸟,却不愿意让童嘉羽为他出头。
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就像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口中所说,同样认为童嘉羽总有一天会远离他,逃避他,厌恶他。
他仿佛自始至终都不相信童嘉羽会把他当成朋友,即便会,也知道不过都是短暂的。
童嘉羽尽自己所能让所有人能对少爷改观,不要抱有那么多偏见,回过头看,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池珉停留原地,如同毫不在意,封闭且沉默地全盘接受所有。
默认别人说的都是实话。
同时也默认童嘉羽最终会离他而去。
童嘉羽看懂了池珉的眼神,他可以不相信那些传闻,当然也从来不会相信,但是他没办法接受少爷不信任他。
“少爷,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要当一辈子的朋友吗。”
他紧张地看着池珉,迫切从对方眼神中寻找一丝波澜。
池珉的眼眸如同大海深处一般黑沉,深不可测地望着童嘉羽清澈的瞳孔,平静地说:“为什么要执着那个约定。”
“你就不怕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童嘉羽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和迷茫,这是他对少爷先承诺的誓言,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更何况为什么要怕,他知道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因此摇头,坚定地回答:“我不怕。”
池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心里自嘲地扯了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