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方晓冬的呼吸声有些大,眼睛瞬间一涩,颤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瞳孔看向床上的人。
  林远直接惊呼:“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有点拿捏不准秦霄华眼睛的伤是否做戏了。
  于承力咬牙切齿道:“钱惠那王八蛋,在酒里下毒!要不是秦哥喝得少,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愤愤不平,一拳砸在床尾的栏杆上。
  林远没料到下毒这回事,脸也跟着方晓冬一起白了,脑子里只剩一句:秦哥真的瞎了。
  床上瞎的人似乎醒了,手指头动了动。
  方晓冬眼尖,弯下腰,握住秦霄华的那只手。
  第21章
  秦霄华手一顿,听着耳边紊乱的呼吸,像是确定了是谁,猛然坐了起来,反握住那只瘦瘦的小手,轻声轻语的,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惊喜:“晓冬?”
  方晓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一下子就砸下来了,他狠狠一吸鼻子,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秦霄华看不到了,更是心如刀割。
  于承力过去说:“秦哥,您醒了?您放心,方晓冬好好的呢,没少一根头发,倒是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说了,您这眼睛毒素入侵太厉害,恐怕……”
  秦霄华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紧紧握着属于方晓冬的那只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秦霄华被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分辨周遭动静,他听见方晓冬一直在隐忍的抽噎声,还有他握着的那只手,在他掌心里颤巍巍,大约是哭得很厉害。
  “晓冬,你没事就好。”秦霄华心疼地把他搂在了怀里,大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抚摸,“你真把我吓坏了,都怪我,没多派人护着家,是我不好,没料到会有人在荆江……”
  他没说完,就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哭得更起劲儿了。
  方晓冬心说,你都成这样了,你才把我吓坏了呢。
  于承力在一旁唉声叹气,提醒道:“秦哥,他担心您的眼睛呢,所以……”
  秦霄华揉揉方晓冬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哄:“别哭了,我没事的,医生又没说完全没希望了,说不定还有其他法子呢,你这样哭下去,要是你的眼睛也哭瞎了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说着就自顾笑了,修长的手指摸着瞎在方晓冬脸上摸来摸去,摸到满手的湿润,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到时候我们可就是一对活瞎子了。”
  他这么开朗,方晓冬心里更如针扎般难受,也不觉得此刻他俩搂在一起是多么奇怪,只红着眼,任由秦霄华在他脸上抹来抹去,抹干净他的泪。
  于承力这个心眼儿直的,只认为他秦哥是在安抚这哭成泪人的方晓冬,还笑话他:“方晓冬,秦哥还活得好好的,就瞎一双眼而已,又不是没命了。”
  他这没心没肺的话惹来方晓冬一记眼刀,可他哭得惨,一瞪眼,更像是撒娇,柔得出水儿。
  于承力看他这娇羞样,再看看他秦哥这么环抱方晓冬的姿势,就快咂摸出什么味儿来了,被林远忽然的出声给打断了思路。
  林远说快晌午了,让家里做点吃的过来。
  秦霄华说直接回家休养就好,许多事在医院住着不方便。
  回到秦家,方晓冬换下那身脏了的睡衣,开始忙前忙后,又是给秦霄华铺床又是抻被子,小小的身影在房间里哪里都是,林远趁方晓冬去倒热水时,低头悄悄问靠在床头的秦霄华:“秦哥,你的眼睛真的失明了?”
  秦霄华唇角抿了一下,扬起轻微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因为听到一双踏踏的脚步声过来了:“你去收尾吧,钱惠那边无处可去的部下试试招揽,我们的几个工厂很缺人手。”
  林远离开时,方晓冬拦住了他,把他提前写的话给林远看:“我是被水爷掳走的,在梨花园,他说请我看戏,但应该是骗我的。后来他的手下跟他汇报了什么,就把我放回来了。”
  林远看后大惊,忙又进去把这事告诉秦霄华。
  “是他?他竟也在荆江?”秦霄华问方晓冬,“他有没有伤害你?”
  水爷行事狠厉,性情无常,到他手里的人,没几个能全身而退的,秦霄华担心水爷有什么阴谋使在方晓冬身上。
  方晓冬写给林远看:“没有。”
  林远再重复给秦霄华。
  秦霄华皱眉思索:“是他故意设计引我们去城郊,埋伏了人手,想要我的命。”
  但他又放了晓冬,秦霄华摸不准水爷的用心,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林远说:“我去好好调查一下水爷最近的行踪。”
  林远离开后,方晓冬倒了半杯水,坐到床边,抓起秦霄华的手,把水送到他手心,他怕洒了,不敢倒太满。
  秦霄华喝了一口说:“谢谢,看来我这眼睛好之前,是要麻烦你一段日子了,还有,水爷不是善类,近期不要出门,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方晓冬自然也想照顾秦霄华,可是他不能说话,秦霄华看不到他的手语,实在无法交流。
  秦霄华得不到他的回应,也不急,悠悠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他摸索着,指尖触到方晓冬的下巴,温温的,捧住了那半张脸:“我眼睛看不见了,你会嫌弃我吗?”
  方晓冬喉头一哽,拿住秦霄华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不会。”
  他怎么会嫌弃秦霄华?是秦霄华不嫌弃他,把他带回了秦公馆,给他吃住,他不懂大道理,但也知晓做人得知恩图报。
  想着想着,秦霄华这么好的人,却遭受如此劫难,他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秦霄华手心痒痒的,笑道:“那可真好,我还怕你见我这么一副落魄样,不要我了呢。”
  方晓冬握紧那只手,用了许多力。
  他不会不要他的。
  掌心里的小手瘦瘦的,秦霄华心思一动,直起了身,方晓冬以为他要做点什么,就往前倾了倾想帮衬他,结果秦霄华却是把他抱在了怀里,猝不及防的,脸就贴在了秦霄华胸口,隔着衬衫,雄厚的胸膛下,是一颗强力跳动的心脏,几乎震得他脸颊发麻。
  他失了神,听见秦霄华在他头顶说:“真好。”
  方晓冬的脸慢慢热了起来,刚动了一下,秦霄华就搂紧了他的肩膀,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腰,把他往床上拖了拖,他上半身一下子就伏在了秦霄华身上。
  秦霄华搂着他,特别开心地说:“晓冬,我怎么这么幸运,得了你这么个宝贝呢?”
  方晓冬听他话,脸臊得不行,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羞得索性埋在他胸前,呼吸间是秦霄华身上冷冽的味道,像冬日间,太阳下,白雪消融时的寒香。
  秦霄华似乎心情很好,一直抱着方晓冬,说东说西,外面的人从窗户瞥见屋子里情形,都很识趣地不靠近,直把太阳说下了山,外面小厮禀报该吃饭了。方晓冬从没觉得这人怎么这样话痨,可他的心,又活泼泼的,像吃了蜜一样甜。
  晚上,秦霄华拉着方晓冬的手不让他走,请求他:“你晚上留在这里睡吧,我眼睛瞧不见,万一起个夜什么的,也没人帮我。”
  方晓冬也这样担心,秦霄华也从不让下人值夜班,到时有个什么事,是来不及。
  秦霄华的手抓得很紧,生怕方晓冬不答应:“你要是同意,就点点我的手。”
  方晓冬正准备听他的,外面传来于承力的嗓门:“秦哥,他又不能说话,怎么照顾看不见的您呢?交流实在费大劲,还是我陪您吧!”
  于承力直接进来,打了个哈欠,他忙了一整天,身疲力竭的:“我会睡外屋这小床,您有什么事就喊我。”
  方晓冬认为于承力有嘴,比他照顾更妥帖,正想答应,秦霄华就把他撵了出去。
  秦霄华说:“他打呼噜,又说梦话,我会睡不着。”
  方晓冬只好留下陪他。
  方晓冬想去小榻上睡,刚把秦霄华送上床,秦霄华就掀开了被子,让了下身说:“上来吧。”
  方晓冬瞪大眼睛。
  秦霄华听见没动静,又拍了两下床铺:“天很晚了,再不睡,明天起床脸色一定很差,晓冬?”
  方晓冬想着,有一就有二,既然已经一起睡过一回了,那就接着睡吧。
  方晓冬在秦霄华手上写,他去洗澡,很快回来。
  洗完澡后,方晓冬从浴室出来,秦霄华靠在床头,蒙着眼,夜里的寂静透出几分凄清,看起来挺让人不忍的。
  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却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失了明,实在唏嘘不已。
  秦霄华听见他出来了,叫了他一声,方晓冬心情复杂,苦巴巴着一张脸,走过去,秦霄华就摸索着给他掀开被子,把他拉进来,一起躺下,捂好。
  秦霄华靠得太近,方晓冬往外挪了挪,又被搂了回去。
  秦霄华说:“小心别掉下去。”
  他这么体贴入微,让方晓冬心里暖暖的,也不再扭捏,顺着他的姿势就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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