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等回到熟悉的生活中,一天和一秒都无分别,只是眨眼工夫便又是下一轮似曾相识的朝暮。卞舍春跟扶载望签过合同后日日赶稿,终于在计划时间内立了项。闻于野照常工作,IT行业做到那地步,便是永无止境地跟世界前列的科技赛跑,时间比卞舍春还要紧出不少。
  他跟上级沟通过内部调动到深圳分公司的可能性,刚好那边技术岗缺人,他正在和那边的团队协作一个项目,预计夏天之前就可以搬走。
  三月初他才说这件事,那时候已经确定调动十有八九,卞舍春在电话那头都愣了一愣。他这也太麻利了一点吧?按道理说,不应该先异地恋磨合一段时间再商量着考虑迁居吗?
  闻于野过于干脆的行动让卞舍春心里生出一丝惶恐,但更强烈的,是踏实和满足,对未来的盼头都足了许多。
  卞舍春自然也要有所报偿。3月27日,晚上他跟闻于野视频通话,神秘兮兮地问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闻于野明显懵住了,在脑子里迅速地把他的生日和纪念日都过一遍,思考的结果只换得更大的迷茫。
  卞舍春笑起来:“是世界戏剧日!”
  “……还有这个节啊。”闻于野默默地记下,心想这也要过吗,那1024程序员节是不是也得过一下。
  “好了,不逗你了。”卞舍春又说,笑意更深。
  他把手机摄像头翻转,闻于野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离他家不远的街道。
  卞舍春这才慢悠悠揭晓正确答案:“今天是我要见你的日子。”
  第37章 HotSugar
  闻于野没在家里等他,他直接开了位置共享,下了楼,跑到电话里的声音和眼前人的声音重合。
  等见到了,他的步子又慢下来,笑了一笑,像昨天刚刚见过一样,问:“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飞机餐,”卞舍春皱眉,“难吃死了。”
  “那待会儿再点个夜宵吧。这几天要大降温了,带厚外套了吗?”
  卞舍春全身行李就一个双肩包,还是塌下去一块的,松松垮垮挂在他右肩上,显然没塞什么东西:“没,我想着能穿你的。”
  “行,”闻于野领着他进了单元楼,才笑着问,“怎么突然来了?”
  “想你了呗,”卞舍春也笑,毫无负担地脱口而出,顿了一顿,又说,“顺便来给你过生日。”
  闻于野愣了一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期,才想起来过两天就是正日子了,一时还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都要三十了。”
  卞舍春瞥着他,笑了:“你还在乎年龄呢?”
  “啊,”闻于野坦然地应了一声,玩笑道,“毕竟都市传说就是程序员做到三十就死了嘛。”
  卞舍春嗤之以鼻:“我不信你真的担心过这个。”
  闻于野笑了笑,他确实不用担心。
  “只是觉得这两年越过越快了。”
  “是啊,”卞舍春也深有同感,“稀里糊涂地就过去好久。现在想想,疫情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好没实感……”
  电梯到了,十二楼。
  卞舍春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感应灯应声而亮,他又笑着说:“快就快吧,我们也没老嘛。”
  闻于野开了门,很自然地就把鞋柜上放着的备用钥匙塞到了卞舍春手里,也没说是借用还是赠与,大概是后者——他回过头看着卞舍春,说:“我感觉你和大一的时候也没区别。”
  卞舍春愉快地挑了下眉:“真的吗?那算我保养有方。”
  “你看着就像不会老的样子。”
  卞舍春想了想,也想象不出自己老了什么样子:“头发白了的话,染发是不是就不用漂了?”
  闻于野第一次听见这么清奇的解题思路,打开浏览器查了一下:“好像上不了色。”
  “啊,”卞舍春有点遗憾地应了一声,“那还是趁年轻多折腾吧!”
  闻于野不置可否。熟悉了卞舍春平日里的作息之后,他觉得这人每天这么折腾还没死也是个奇迹,只好每天用准时准点的早晚安提醒他规律生活,也不知道有没有点成效。
  卞舍春把外套脱下来,坐到了暖气管旁边的小沙发上:“对了,你周六有空吗?可以顺便见下我妹妹。”
  “有空,”闻于野去衣柜里找可以给卞舍春穿的外套,“那你明天怎么打算?我要上班,还有个会要开,估计挺晚回来。”
  “躺家里。”卞舍春不假思索道,伸直了四肢,舒展地仰躺下去,“赶了一个月的稿,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
  他自然的一声“家里”,听来实在熨帖。闻于野勾了下嘴唇,把一件焦糖色的羊毛大衣抛过来。这是他衣柜里少有的暖色,来源于扶载望的购物车。
  但这件衣服被卞舍春穿出去已经是周六了,他居然真的在家躺了一天——闻于野周五下了班回来,客厅的灯还没开,和平时一样安静。他拍亮灯,换完鞋,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应该,家里还有个人啊?
  “卞舍春?”
  没人回答。闻于野又想,是不是出去玩了?直到打开卧室的门,卞舍春从团得乱七八糟的被窝里钻出一个同样乱七八糟的脑袋,抬起怔松的睡眼,梦呓一样含糊不清地喊了声:“欢迎回来。”
  他并没有换家居服,就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一条极细的银链子贴着锁骨,像一道水光粼粼的细流。看样子,是起来过,又睡回去了。
  闻于野震惊又想笑,拧开床头的台灯:“你睡了多久啊?”
  卞舍春撩了一下头发,把盖到脸前的几缕长发撸到后边去,露出带着睡痕的额头,为自己争辩:“这是午觉。”
  闻于野看了一眼手机,无语道:“八点半,午觉?”
  “四点开始睡的……又怎样?”卞舍春掠他一眼,本意是想让他不要多嘴,舍春大王就算是吃了睡睡了吃如此反复也是理所应当不容置喙,但这一眼过去,本不清醒的神智又被帅迷糊了。
  闻于野今天内搭一件修身的黑色针织衫,套一件灯芯绒的墨色西装外套,平驳领,肩线腰身无不赏心悦目。
  卞舍春的目光一瞥过去便钉死在他身上了,直言不讳道:“上个班,穿这么辣?”
  闻于野被他犀利的用词梗了一下,不自在地整了整袖口,说:“有个产品评审会。”
  卞舍春“噢”了一声,他平常跟闻于野煲电话粥,总觉得创界是把一个人拆成三份使,一个软件工程师,又是运维又是管理,横跨前后端,还要做产品,数不完的会要开……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会议也不是全无益处。
  他自己睡饱了,撑着坐起来,盯着闻于野笑出两颗犬齿,两条细伶伶的胳膊勾住他脖颈便往下搂。
  闻于野无奈地亲了他一下,察觉到对方此时精力充沛得过了头,连忙按住他肩膀,退开一点,好声好气地打商量:“……明天还要见你妹妹。”
  这句话确实劝住了卞舍春。要是留了什么痕迹去跟卞挽夏见面,她不一定会不好意思,但自己必定会羞愤欲死。
  但卞舍春本来就没什么自制力,消停没半分钟,他又缠上来,伸出一根手指,讨价还价道:“一次。”
  闻于野刚松下去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恨不得眼前一黑栽下去。他这一天从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八点半,十三个小时连轴转,卞舍春还不让他消停。
  至于此人说的“一次”,他也是断然不信的。他们第一次发生在情人节后一天的周末,闻于野想着在一起的首个情人节还是有点仪式感的好,便早早结束工作飞到广东找他,本不是奔着纵情声色去的,只是在一块逛逛街吃吃饭,晚上卞舍春在家里开了两瓶好酒,又放了部冷门的爱情片,看了一半便把后一半的剧情猜完了,百无聊赖——也有可能是忍无可忍——一翻身,扯开了闻于野的领口,在他颈窝结结实实咬了一口,在闻于野的自制力摇摇欲坠之际,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盒套。白桃味。
  总之,那个周末比上班累多了。
  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卞舍春冲他双手合十晃了晃,看上去十分纯良。
  闻于野叹了口气:“明天下雨,床单很难干。”
  “你家不是有烘干机吗?”卞舍春立马反驳。
  行吧——闻于野认命地打开床头柜,边拆包装边温声问:“那你自己上来动好不好?”
  卞舍春用干脆利落的动作回答了他。
  闻于野做的时候不太爱说话,本来就沉默的人到了这种时候更是不善言辞,身体的反应足以表达所有的情绪。他的神色总是认真,紧抿着嘴唇,但情到浓时呼吸很重。
  卞舍春的嘴就闲不下来,干别的的时候说不出话,只能靠眼波流转无声地嬉笑怒骂,一空下来了,就忍不住要讲两句,明明声音都不连续了,咬字也一塌糊涂,还是要说,要问,要笑,要骂人,要夸赞,要耍赖,要告饶,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每次坐下来的时候,他的发尾会扫到闻于野汗湿的前襟。等没力气了,他软塌塌地半趴下来,还要用气声笑着问他,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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