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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臣妻 第76节

  一个不擅长低声下气哄人,一个实在不想开口,院中陷入一片寂静。
  漪容手里握着茶盏,无意识饮了一口。方才在中和殿的寝殿里,她想起她们头一回是皇帝用她根本做不到的条件羞辱她,她当时气急还咬了皇帝的手......又想到皇帝事先从未对她提起过,就安排了一场有外人作证的“御苑初见”来让她当皇后。
  一直都是如此。
  皇帝向来都是由着他的心意将他眼里的好事强加给她。而在不知底细的外人眼里,皇帝对她极好。
  她反抗过,失败了。如今再反抗,莫说根本没有机会,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不知好歹,就连她自己都动摇了。
  漪容抬眼看他。
  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常常叫她喘不过气来,强行走到她身边,迫她二嫁,叫她无奈至极下渐渐转了心思,不再想着逃离,只求平平静静在宫里活着。
  郑衍抿着唇,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漪容忽然觉得好笑,低声道:“无耻。”
  皇帝闻声斜睨漪容,她虽斥责他,却是带笑说的。郑衍唇角不自觉微微上翘,揽住漪容纤细的肩,低声问:“不生气了?”
  他索性将漪容抱到膝上。
  她哎呦一声搂住皇帝的脖颈,飞快道:“您可千万别再想了!”
  闻言郑衍一怔,忍俊不禁道:“朕可什么都没有想。”
  亭子里没有任何能遮蔽的地方,漪容轻哼一声,脸色微红。
  “你怕什么?”郑衍又问,“为何如此生气?”
  漪容胆子或许比寻常人大些,大体上还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不论是青天白日还是在外边都觉得羞耻极了。
  还有最紧要的,漪容道:“我怕船会翻。”
  “船翻了吗?”皇帝含笑问道,“你在朕身边有何可担心的?”
  她仍是有些不悦,皱了皱眉。皇帝叫她不用去管别人怎么想,但如果船真的翻了,她无法不去介意宫人目光,而且这实在太羞耻了......
  沉默片刻后,郑衍轻声道:“朕不会对你生气,不会砸东西,也不会扔下你走人的,你有话要告诉朕。”
  夜色下,他漆黑的眼一眨不眨看着她,目光认真。
  漪容凝望他片刻,点头。
  皇帝这段时日,对她确实极有耐心,甚至愿意给她下跪服软。但到了行宫后,那些她平日里刻意不去想的旧事在脑海中纷至沓来,无比清晰。
  她从没有遗忘过。
  皇帝平定了裕王之乱,正是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他对自己也有些愧疚,可若是真相信了他的许诺,万一哪天又遇到什么矛盾,她能确信皇帝会永远温柔,愿意交心吗?
  漪容面上含笑,心中很快想定。
  她犯不上全然相信皇帝,若是再遇到争执,也不必难过。
  “回去吧?”皇帝问。
  漪容点头站起来,方才走得太迅疾,两条腿软绵绵的。
  郑衍道:“朕抱你回去。”
  他在漪容拒绝前将她抱起,道:“没人敢胡说八道,不准动了。”
  她闭着眼点点头,任由皇帝横抱她回了中和殿。连接两地的小径上,月华如霰,在不远处隐蔽地方候着的宫人放慢脚步跟在帝后身影之后,有人对视一笑悄无声息笑了笑。
  陛下英挺高大体魄强健,皇后姿容绝世婀娜窈窕,陛下抱着皇后平稳走着,光看背影就觉得是一对璧人。
  此事过后漪容在寝殿里休养了两日,郑衍却忽然想起之前提过要教漪容骑马的事,一遇到日光不晒他又空闲的时候,就带漪容去行宫外的山林里骑马。
  这日,皇帝提前命人准备了游猎。
  他带着漪容在前,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文武大臣,宫人禁卫。一行人进了山林后,漪容骑马还并不熟练,骑了一阵后便额头微汗,皇帝伸出一只手让她握住,将她抱了过来。
  郑衍不紧不慢骑着,并不参与山林里热火朝天的围猎。他单手搂住漪容的腰,时不时低头和她说话。
  微风吹拂,漪容红润的面颊不施粉黛,微眯着眼欣赏前路风景。
  也不知道皇帝要带她去哪儿,神神秘秘的。
  郑衍却并没有特意要去的地方,怀里抱着她听她说话,心情颇为愉快。
  二人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到了山峰处。
  皇帝勒马。
  随扈的禁卫都静悄悄退到了五十步之外,若有意外还能及时赶来。
  漪容见皇帝如此轻松带她共骑的模样,笑道:“陛下一会儿还是让我自己骑吧,每回都是练一会儿就停了,我怕是永远熟练不了。”
  她回过头说话,几缕发丝轻轻柔柔拂到皇帝脸上。
  郑衍凑近亲她。
  “陛下!”
  他心不在焉道:“朕怕你累了。”
  漪容笑道:“我并不觉得累,一会儿我要自己下去。”
  她转过脸,山下人呼马嘶,马蹄声哒哒,时不时传来羽箭的破空声,热闹极了。
  皇帝握着马鞭指了指,道:“你瞧。”
  漪容眯起眼,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宁王。宁王怎么也射不准一只狐狸,他带着的下属禁卫团团围住那狐狸,都在帮着驱赶,宁王仍是费劲才射中。他一得手,下属都欢呼起来,有的还拍了几下手掌。
  她不由吃吃发笑。
  皇帝道:“朕若哪日突然死了,就是他来继承大统,你放心吗?”
  他凑在漪容的耳边低声说道。
  “陛下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她蹙眉,回头看到皇帝唇边带笑。
  她一怔,反应了过来他是何意思。可方才看到的一幕幕实在好笑,漪容对上皇帝淡笑的脸,忍不住相视一笑。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在山上观看众人射猎的模样,说说笑笑,在沉沉暮色中下山了。
  -
  自从上回不欢而散后,杨炯有阵日子没见到“杨大柱”了,只听说他在商行的地位里一日高过一日。
  杨炯对此人愈发好奇。极有可能出生大富大贵之家,对皇帝心存恨意,武功高强,也有一定头脑,他之前到底是谁,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他的身份是先前有个远房兄弟在这里做事,在海上死了后来投奔赚钱的。
  但不可能。
  “杨大柱”不像是一个会缺少银钱的人。
  这好奇心一起来,杨炯日日夜夜惦记此事,终于有一日按耐不住告假,往北走了几个城镇打听京城有没有哪家高门大户的贵公子离京了。
  原本他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传来的消息都晚。即使要听,也都是大事,谁会关心这些细微小事。
  不料在回程路上,他在一间小酒楼用膳时,领桌两个大汉在低声议论宫里的事。
  他们说那位二嫁的皇后,她先前那个丈夫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从此下落不明。
  皇后原先的夫家是谯国公府崔氏。
  杨炯心里咯噔一下,过去打探了几句。那“杨大柱”十有八九就是皇后先前的夫君,怪不得,怪不得!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对上!
  他心中原有的猜测便是这,这位崔郎君简直比他更有理由憎恨皇帝。可他上回为何要拂袖而去,是不愿意告诉他真名实姓,还是不愿意起事?
  杨炯回去后想了一夜,他如此大才,只做个海商账房实在不甘心,得罪皇帝后又不能出现在正经官员面前,想了想去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崔郎君若顾念着什么忠君,那更不必了!
  是夜,他悄悄寻到崔澄。
  “我无意如你所说一路打到江南,你回吧。”崔澄黑壮不少,淡淡道。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杨炯双目死死盯着崔澄的侧脸,“皇帝身边有个姓程的小孩儿,武艺超群,难得的是他敏捷迅疾,若有战事常常先登,平日里贴身跟在皇帝身边,几乎不离。但两年前的年底,他莫名消失了一段时日,到我被皇帝赶走,他都没有在府里露面过。”
  崔澄一僵,慢慢转过了脸。
  海风咸腥,一盏烛灯内微小的火光在风中摇摆,顷刻间熄灭了。
  第60章
  黢黑夤夜里,崔澄寻摸到火石,将廊道上的烛灯重新点亮。
  他沉默地审视眼前人。
  杨炯警惕扫视一圈,见无人,咧开嘴笑道:“如何?崔兄可否请我进屋细谈?”
  已有近一年,他抛弃了崔这个姓氏。崔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凶狠之色,在黯淡夜色下转瞬即逝。片刻,他收敛神色,道:“请。”
  杨炯跟着他进屋,打量着这个年轻而沉郁的青年男子,他早前就几度猜疑过他的身份,如今证实,心中不无同情,道:“崔兄,若是先帝不死,你还是小国舅,怎会沦落到曲州来,哎,哎......”
  “你是如何得知?”崔澄打断了他的唉声叹气。
  被人强夺走妻子,对谁而言都是奇耻大辱,杨炯自然不会说他听到的事激怒崔澄,笑道:“崔兄人品端华,卓尔不群,自是一等一富贵公子。”
  崔澄瞥他一眼,沉声道:“不得告诉他人。”
  “自然。”杨炯道,“崔兄,不知我方才的话你可有听懂?”
  烛火跳动下,崔澄一时没有答话。
  一阵死寂的沉默,杨炯心内皱眉。他确信崔澄对皇帝恨之入骨,国公之子,太后之弟,难道就心甘情愿风吹日晒在海上度过一生?他不信,可为何崔澄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话已经说出口,杨炯皱着眉秉着忠君体国劝说了好几句。起事并非不忠不义的狂悖之举,相反,郑衍才是窃国贼子。
  见崔澄坐在烛灯下神色不变,他又继续道:“于公,郑衍弑君得位不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于私,昭帝是你姐夫,带累令姐青年守寡,何不为令姐姐夫报仇?”
  崔澄把玩着一把短匕首,好一会儿才道:“你能肯定是郑衍命人杀了先帝?”
  他知道他那已驾崩的皇帝姐夫是夜里猝死的,虽说因何而死众说纷纭,但并没有查出异样,所有人都认了意外猝死,才会请如今的皇帝回来继位。
  杨炯顿时面色悻悻。
  他根本不知道皇帝有无回京城夺位的计划,只是他注意到了程冶的异样,时间完全能对上。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何况他知道郑衍为人向来冷淡,和先帝关系更是僵硬,为了皇位将兄长暗杀,完全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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