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只是方才才刚刚散去的热意,又回到了脸上。
待她站定,孙牧之立马收回了手,也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二人的面上都有些不自在。
孙牧之先开了口,“公主,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不知是否方便?”
萧宝珠眼神乱飘,说话都有些打磕巴。
“那,去前头的漱芳斋吧。正好,我有些口渴,想喝些茶水。”
定是方才涮肉吃多了,才不是她随便找的借口。
漱芳斋是陆知苒的产业,掌柜也认识萧宝珠,立马就给安排了上好的包厢,一应茶水点心都上齐了。
声称自己口渴的萧宝珠却没喝一口那上好的茶,“你有什么话要说?”
“公主可还记得,八年前上元夜,那盏被摔坏的兔儿灯?”
萧宝珠微愣。
那年,她在孙家过元宵,和几个表哥表姐一起放炮仗。
这在宫里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才会跑到孙家过元宵。
也是在那一日,她第一次见到了孙牧之。
当时他还是个单薄瘦弱的小矮子,被罚跪在雪地里。
起因是他亲手做了一盏兔儿灯,想献给三舅母,却被二房的一个庶子抢夺,弄坏了。
那庶子没得到兔儿灯,倒打一耙,告了孙牧之一状,孙老夫人处置偏颇,他这才被罚跪。
无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孙家的小辈们反而围在一处看孙牧之的笑话,言语间都是对他的养子身份嗤之以鼻。
是萧宝珠站出来,将他从雪地里拉了起来,还拿帕子给他把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萧宝珠说:“你又没错,为什么要跪?”
当时的孙牧之满心惶恐与茫然,他真的没错吗?
可大家都说他错了,他错在不是孙家真正的血脉。
之后的每一次,他受了欺负,萧宝珠都会站出来,告诉他,他没错,没必要忍让。
正是她一次次强势的维护,让孙牧之将心中那点不是孙家人的自卑压下,慢慢挺直了腰杆。
孙牧之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已经褪色泛黄了,却被他叠得整整齐齐。
“臣以养子之身窃据孙氏门楣,在武学堂中日夜不辍,苦学武术,在西平战场上奋勇拼杀,所求不过……让当年那个连帕子都不敢接的寒微少年,能堂堂正正站在这里说一句……”
他忽而伏低,朝萧宝珠行了一记大礼。
“臣孙牧之,请尚主。”
萧宝珠的心口突然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方帕子上,又很快移开,脸颊再度发热起来。
她强作镇定,“你若是为了报恩,那大可不必……”
“公主,臣当日在猎场救您,本是本分,但臣却僭越地向您索要了一只宠儿作为回礼。这是臣心底藏着的一份私心,臣盼着公主能时常来看看它,也让臣能时常见见您。”
“臣身份卑微,本不该妄加肖想,但心不由己。或许,臣爬得再高些,就能……够到月亮。”
萧宝珠的心口又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似有无数只小鹿在那里疯狂地撞着,她只能伸手捂住,才能稍稍平复。
他这张嘴,素日里闷不吭声,本以为是个笨嘴拙舌的,谁料竟也如此巧舌如簧,直说得她面红耳热,难以自抑。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公主若嫌臣唐突,便当臣是来还当年那方帕子。若肯垂怜……”
他喉结上下滚动,眼角发红却带笑,“臣的微薄赏赐,都等着交给公主当聘礼。”
萧宝珠根本不敢直视他。
当年那个凶悍霸道,总是站在她面前挺身而出的小女孩,被他搅得乱了方寸,溃不成军。
她狠狠咬唇,半晌才道:“婚姻大事,我做不得主。三日后,御笔朱批,重开龙案,你若真敢……就去吧。”
说完,她就提裙飞快离开,只留下一阵香风。
孙牧之从地上起身,他大手抚着那方帕子,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虽没明说,但却是应了。
既已知晓她的心意,他会亲自向皇上求娶。
重新将帕子收进怀中,小心放好,这才从包厢离开。
萧宝珠从漱芳斋离开,回到马车上,心口依旧砰砰跳个不停,脸上的热意更是久久不散。
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吗?他会去向父皇求娶吗?父皇会答应吗?
父皇答应过,她的亲事由她说了算。
若父皇不答应,她就去闹。
萧宝珠捂着脸,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和萧晏辞互相交换了信息,陆知苒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二人的姻缘可成。
陆知苒立马把此事告知柔妃,柔妃得知后也很高兴。
她便又去了坤宁宫,将此事告知了孙皇后。
许是为了萧宝珠的亲事,孙皇后没再闭门谢客,只是依旧每日礼佛。
听了孙牧之的名字,孙皇后很意外,一时不禁陷入沉默。
兜兜转转,萧宝珠的姻缘竟还是落在孙家身上。
柔妃见她没说话,不由出声,“皇后可是对此亲事不满?”
孙皇后掩唇轻咳几声,这才开口。
“这亲事挺好的,那孩子本宫见过,容貌周正,品性端方,是个好孩子。”
最要紧的是,萧宝珠喜欢。
她自己愿意,比什么都重要。
柔妃闻言松了口气,孙皇后不反对就好,若她瞧不上孙牧之的出身,横插一脚,事情就难办了。
大年初十,沉寂半月的大齐朝堂,在雪后初晴中再度苏醒。
孙牧之向德丰帝上了折子,表明求娶之意。
然而,他只是五品官职,他的奏折淹没在了浩瀚的文书中,并没有被德丰帝看到。
而凭他的官职,无事不得面圣。
第370章 恨嫁的萧宝珠
傍晚时分,坤宁宫派人来请,德丰帝深感意外,知晓孙皇后定是有事,他便摆驾了坤宁宫。
一踏进去,德丰帝便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檀木香,那是常年礼佛之地才有的味道。
这让德丰帝的心境也添了几分平和。
孙皇后起身行礼,被德丰帝扶了起来。
“你的身子不佳,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孙皇后也没有坚持,她直入主题,“皇上,臣妾请您来,是为了宝珠的亲事。”
德丰帝听了这话,心中升起一股淡淡不悦。
有了孙景轩的前车之鉴,德丰帝很难再相信孙皇后的眼光,也不欲再让她插手此事。
“朕承诺过,她的亲事需她自己点头同意。”
孙皇后苦笑,“臣妾并无插手之意,只是……臣妾唯恐自己大限将至,宝珠的亲事不能被臣妾耽搁了。”
德丰帝闻言,面色微变。
“皇后,不可说这等胡话。”
孙皇后苦笑更甚,“臣妾说的都是实话。臣妾不是个好母亲,没有为她做什么事,但至少,不能再耽误了她,此事还请皇上多费心。”
德丰帝看着她周身的死气,心口一点点往下沉。
从坤宁宫离开,德丰帝的心情也笼上了一层阴霾。
先前因孙家之事对她生出的迁怒,此时已彻底没了,只余点点难言的怅惘。
他与孙皇后少年夫妻,一路走来已过了几十载,两人间的情分,非常人能比的。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地到了夕颜殿,德丰帝索性便抬步走了进去。
他来得突然,夕颜殿众人慌忙接驾,叶寒衣也在正殿中,便一并留下用膳。
德丰帝在脑中回忆着朝中的青年才俊,一时之间也没个头绪,吃饭时便没什么胃口。
柔妃状似随意地问,“皇上缘何这般愁眉不展?”
想到自己烦忧之事,德丰帝觉得她正好可以替自己参谋一二,便将事情道来。
柔妃听罢,也露出思索之色。
“公主的亲事,的确不可大意。臣妾久居深宫,也不认识什么青年才俊,一时倒是不好给您出主意了。”
德丰帝心想也是,她能知道什么?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当隐形人的叶寒衣开了口。
“皇上,臣女倒是想到一人。”
柔妃立马出声呵斥,“寒衣,你小孩家家的,别捣乱。”
德丰帝摆摆手,“无妨,且听她说说。”
她与宝珠交好,兴许还真知道宝珠喜欢什么样的人。
“孙牧之就挺不错的。他与宝珠自幼相识,又救了宝珠两次,人品可靠。还立了军功,为人上进,与宝珠最是相配。”
听了叶寒衣的话,德丰帝顿时露出若有所思来。
孙牧之,怎么把他给忘了。
德丰帝对他印象十分不错,本还欲将他招纳入自己的亲卫中,但他却拒绝了,反而自请前往西平增援。
最后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在西平立下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