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 第44节
“太太知道肯定会生气!”
顾衍南靠着椅背,微微后仰,修长手指把玩一枚银色戒指,淡淡地道:“所以,她不用知道。”
那头静默两秒,周之恒最后劝了句:“顾总,我觉得您最好不要这样做——”
“你现在的废话越来越多了。”
周之恒收音:“顾总,我明白了。”
“嗯。”
挂断电话,顾衍南眯起眼,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素戒,眼神幽暗深沉,晦暗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半响,他把戒指套上左手无名指,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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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了?”
刚回到卧室,就听到温夏埋怨的声音。
顾衍南牵起唇角,掀开被子上床,从背后抱住她,“打了个电话,工作上的事,怕吵你睡觉。”
温夏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你发烧了,还这么努力工作。”
“脑子没瘫就得工作。”
温夏处于半梦半醒的临界点,思维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之前听人说,你一个人在美国创业,没跟顾爷爷要过一毛钱,真的假的?”
顾衍南捏着她的手指,“真的。”
“那别人呢?你向别人借过钱没有?”
他淡淡睨她:“我要脸。”
“……”
温夏嘟囔:“你自尊心还挺强。”
“没你强。”
温夏实在撑不住了,咕哝着不知道说的什么,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顾衍南盯着她恬静的睡颜,看了会儿,将从她书房里翻出来的婚戒缓缓套入她左手的无名指。
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高烧一场,大脑更加冷静。
脑子里浮现她去而复返的那一幕,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睛眯得狭长,幽深晦暗。
不管她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她这么聪明,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是他的,就算她不在意他,她也必须是他的。
至于那些可能会影响到这个状态的恶劣因子,都应该被扼杀。
早该扼杀的。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自尊心高于天的蠢货。
第31章 “不认识我了吗?”
那天之后, 温夏和顾衍南进入迟来的新婚期。
他们真的养了一只柯基,温夏取了个自认为很可爱的名字——言言。
但顾衍南很不满意,觉得小蠢狗占了他的字音, 总是小蠢狗小蠢狗地喊。
每次他这样喊, 温夏就要生气,让言言去咬他。
言言当然不会真咬,冲他龇牙咧嘴的。
然后晚上他就要把在言言那里受到的委屈报复在她身上。
循环往复,傍晚遛狗的时候,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回。
日子总体来说很平淡,他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的工作上, 不可能像轻松自在的学生时代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不过温夏觉得,他们也挺腻歪的。
不出差的日子,他们每晚都要抱在一起睡,有时候纯睡觉, 但大部分时间都要做到筋疲力尽再睡, 好几次温夏觉得太荒唐, 她一个快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又过上了十八岁时没羞没燥的放纵生活。
好在知道的人只有她和罪魁祸首顾衍南,在外她仍是端庄优雅的温副总, 她不希望在员工面前崩高冷人设。
但顾衍南并不这样想。
在他们一同出席的宴会等场合,他请她跳第一支舞,当众搂她抱她,甚至是亲她, 经过他三番四次的秀恩爱,他们所在的圈子里很多人渐渐相信——
顾大公子和温大小姐这对相看两厌的塑料夫妻,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变得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次年四月,温砚出狱,温夏立刻把手里的工作丢给他,她不喜欢做生意,之前兢兢业业是因为她习惯把要做的事做到最好,现在有人能接手重担,她乐于做个闲人。
温砚问她:“不在温氏工作,你打算去哪儿?”
温夏想了想,回他:“没想好。”
她不可能念一辈子的书,也不缺钱,未来大概率会做回她的老本行,但不会像当年那样做纯艺术领域,可能会开个工作室,但现在还不确定。
刚卸下重任,她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再来思考未来怎么走。
但温砚很不客气地道:“那就接着干,等你想好再说。”
温夏:“……”
活没扔掉,加上她看大哥辛苦,便暂时继续干着,只是不像以前那么忙。
温砚出狱的第三个月,他给顾衍南一张卡,里面是还给顾家当初给温夏的五十亿“聘礼”加利息,按银行贷款利率算的。
虽然温夏从没说过,但温砚很清楚,在这事上,夏夏一直觉得欠顾家人情,把钱还了,她处理和顾衍南感情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顾衍南微微眯眼,盯着卡看了几秒,收下了,不过没有要额外的利息。
然后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把这些钱全都花在给温夏买珠宝首饰还有她喜欢的名师画作上,非常败家。
虽然钱最终都花在她身上,但对温夏来说,意义大不相同。
除了这笔钱,还有温氏最初借助顾家名头拿到的生意,温夏这一年多慢慢切断,她不是什么商业奇才,有自知之明,掌舵温氏的这段时间,采取的一直是保守派的策略,虽没有带领温氏做大做强,好在撑到大哥出来,完整交到他手上。
至于后续温氏要不要和顾氏合作,那就是大哥的决定,她不会干预。
说她假清高也好,自尊心太强也罢,和顾衍南在利益上的牵扯分清楚,让温夏心里好受很多,也能更加纯粹地对待她和顾衍南之间的关系。
这一年多,顾衍南对她很好,虽然偶有斗嘴,但没再像刚结婚那阵争吵冷战,他应该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应该有吧。
他们心照不宣,对情与爱缄口不提。
但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正在一点点加深,和其他夫妻——阮眠和江肆——至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过去那十年,她因为怯懦不安强行剪断他们之间本可以继续的引线,虽然她从不认为她对他非君不可,但……现实好像就是如此,她不是没尝试过接触新的男人,可这十年都没能再遇到让她心动的人。
这一次,她给他、给自己、给他们机会,看他们之间的引线,这次会烧到哪里。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深厚,还是她性格中的缺陷,她始终无法克服心中时不时冒出的“离意”。
对待任何一段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她仍对她能不能跟顾衍南走到最后,白头偕老抱有怀疑。
但每天傍晚去遛言言,看着它在她和顾衍南脚边蹭来蹭去,撒开脚丫子往家里跑,她心口的那股怀疑就会减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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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去秋来,顾衍南的生日在九月下旬,这是他三十岁生日,温夏这几天一直在想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他什么也不缺,眼光还高的要死,这个问题让她颇为苦恼。
于是打算咨询梁从音的建议。
恰好温氏和梁从音手底下艺人的合同到期续签,温夏便亲自送去音川影视,顺便问她该送什么礼物。
“认识这么多年,我脑子里装的什么你不清楚吗?”梁从音睨着她,“听到‘礼物’两个字,我只能想到一副画面,那就是你脱光绑个蝴蝶结,然后钻进礼物盒里,等他来拆。”
“……”温夏白她一眼,“我说正经的。”
“哪有不正经嘛,我觉得顾大公子肯定会喜欢我提议的这个礼物!”
温夏:“……”
自从顾衍南在公共场合不遗余力地秀恩爱,梁从音追问温夏怎么回事,温夏回她“他们准备好好过日子”,梁从音从最初的不解震惊,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事实。
顾衍南愿意好好和温夏过日子当然好,她虽始终怀疑顾大公子的人品,但这一年多顾衍南对夏夏的好,她看在眼里,搀科打诨几句,认真思考出主意。
想了半天,她打了个响指,“你可以给他画一幅肖像画嘛,多有诚意,其他的他又不缺,以你的名气,一副肖像画也值不少钱呢,而且多有意义啊。”
温夏想了想,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我再想想。”
聊了会其他的,梁从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什么……”
温夏抬眸:“说。”
梁从音耸了耸肩:“就我这段时间吧,已经是第三次在新松公馆遇到顾衍南和徐茵走在一起了,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吧?”
温夏垂眼,轻轻摇头:“徐茵父母和顾家关系很好,他当年在美国念书,他们对他挺照顾的,这次徐茵回国发展,他受托帮忙介绍资源和人脉。”
这事顾衍南和她说过。
前些年在顾家老宅门口遇到的徐苏夫妇,和顾家的关系比温夏猜测的还要好。
顾老爷子当年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生完儿子,顾奶奶的身体就不大好,便没再要孩子。人性中有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的那一面,于是顾老爷子对邻居家的小女儿很是疼爱,两家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后来顾父在顾衍南三岁那年意外去世,他妈妈抛下他,把他留给顾爷爷,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没几年传来死讯。
顾老爷子处于丧子之痛中,顾奶奶早已去世,他一个人撑起庞大的公司,又要照顾年仅三岁的孙子,实在顾不上,邻居苏老太太好心帮忙照看,苏茜放寒暑假的时候,也经常去隔壁陪失去父亲、被母亲抛下的顾衍南。
后来顾衍南上大学,苏茜偶尔会喊他去家里吃饭,徐教授给过他不少专业意见上的指导,帮过他不少。
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顾衍南当然要尽全力照拂——徐茵学的是文学艺术,念书的时候就在写书了,有几本挺火的,便打算拍成电影,顾衍南这段时间在给她介绍影视圈的人脉。
估计是顾大公子从前绯闻太多,怕她误会,他事前就跟她说清楚,温夏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懂得做事的分寸。
“你知道就行,其实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吧总感觉不跟你说有负罪感,跟我背着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梁从音轻松道。
温夏扯了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