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 第42节
温夏咽了咽嗓子,声音晦涩:“顾衍南,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快烤熟了!必须去医院!”
他浑身都烫得不行,跟她较什么劲。
“我烤没烤熟跟你无关,”他冷眼看她,哪怕快要被烧到晕过去,气势上依旧强硬,“你走吧,我睡一觉自己会好。”
温夏脑子里嗡嗡作响。
很乱,一片混乱,身体本能指使她,去个安静的地方。
一个人待着,会有利于冷静。
她需要冷静、需要理智。
不能冲动。
“你把药喝了吧。”撂下这句话,她转身,抬腿往外走。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睛,眼神冷得令人胆寒。
昨晚在书房待那么久得出的结论,此刻前所未有的确信。
前些天,他到底是高估了她,还是高估了他自己。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冒着热气,顾衍南盯着看了几秒,突然用力一挥——
杯子落地的前一刻,他隐约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动作募地僵住。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强迫自己不要往门口看,端起玻璃杯,紧紧握着温暖的杯壁,指尖微微颤抖。
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灌入喉咙,不苦,很甜。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丝毫停顿,门被一把拉开,他这才“很意外”地抬眼看去——
她踩着拖鞋气势汹汹地进来,往床上扔了一身衬衫西裤,“快点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顾衍南置若未闻,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随她而动。
她换了身柔软的粉色衬衫,见他不动,走到他跟前去脱他的睡袍。
刚靠近,手腕募地被灼热掌心扣住。
他的体温太高,衬得她手腕温凉。
手腕上的那枚翡翠手镯存在感已经几乎没有了。
她抬头,对上顾衍南深沉如海的目光,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鼓作气遇到阻碍,就会演变成再而衰、三而竭。
他的眼神太深,里面蓄满她读不懂的东西,未知的深渊让她眼神有短暂的慌乱,下意识想躲。
但她没躲,反而直勾勾地迎上他的目光。
脑海里警铃大作,她知道她不该这样,不该回来,但……就当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就当大哥的事她还需要他,对,她还需要他。
所以她才会回来。
人情债最难还,她需要还债,她现在二十八岁,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十八岁,她足够成熟理智,她有分寸,能控制住自己,不用像迷惘的年少时期,只能依赖外力。
这些年,她成功做成很多事,无数的人和事让她修炼得足够强大,她连温氏破产,大哥入狱都撑过来,她现在不惧任何事。
这代表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不需要像当年一样考虑、顾忌太多。
再坏的结果她都能承受得住。
这是这十年的阅历和磨练,给予她的底气。
她可以做到,不管怎样,她都能维持体面和理智,去面对或好或坏的结果。
或许当年,如果她没有依照警惕性的指引,在那个她并不想喊停的节点提了结束,而是等到她真的想走,不是她应该走的时刻离开,这样他就不会折磨她十年。
整整十年。
她从不觉得自己对他耿耿于怀,很多事她以为她早就忘了,过了这么多年,她应该忘记的,可他提起时她居然连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起来。
连带着当时因为他高烧迟迟不退的焦急担忧,好似穿越时空般袭来,占据了她本该冷静克制的身体。
了断,她的大脑闪过一个词。
对,她需要的是了断。
一场和他,和过去的了断。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不被他折磨。
不然就算她和他分开,去她该去的任何地方,也不过是重蹈那十年的覆辙。
她受够了,她实在受够了被总是在不该出现的场合闪现的他折磨。
尤其是她决定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时,他就会跳出来折磨她。
嘲讽她的懦弱、胆怯,她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居然堕落到要和一个让她心如止水的男人谈情说爱。
温夏动动唇,嗓音沙哑:“我……”
“是你自己回来的。”他打断她,嗓音比她的还要哑。
温夏别过脸:“还有几天就是眠眠的婚礼,你如果这个时候被烧坏脑子,会很麻烦——”
她煞有其事的解释还没说完,唇就被他堵住。
顾衍南攥着她的手腕,顺势把人拉进怀里,滚烫的呼吸灌入她的口中。
发烧的人体温格外高,光是呼吸就足以把她的脸烫红,很重的一个深吻,温夏快要被他亲的喘不过气。
“唔唔……松开……”
他知不知道他在感冒?唾液交换,她会被传染的!
顾衍南一直吻到够才松开她,长指轻轻摩擦她的脸蛋,看着她眸中的嗔怒,眉眼染上薄薄的笑意:“我们养条狗吧。”
话题转变的太快,温夏没能跟上他的思路:“嗯?”
顾衍南没解释要养狗的理由,接着问:“你喜欢什么品种的小狗?”
温夏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当然。”
温夏看他不像胡扯,想了想:“柯基吧。”
顾衍南睨她:“小蠢狗有什么好养的。”
“……”她反驳,“你不觉得柯基很可爱吗?”
“不觉得。”
她闷着脸,很干脆地道:“就养柯基,养别的你自己遛。”
顾衍南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在温夏发怒拍他的手之前松开,改为捏她的手指,闲聊般开口:“你说小蠢狗叫什么名字呢?”
顺着他的话,温夏陷入沉思,不过片刻,她猛地想起来他还在发烧,立刻从他怀中退出:“快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喜欢医院。”
“谁会喜欢?”温夏去拽他的胳膊,“你快点。”
顾衍南皱着眉,“不去医院,你给刘医生打电话。”
刘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
温夏看他对医院真的有点抵触心理,便顺着他:“好吧,不过你要先把药喝完。”
顾衍南嗯了声,把已经不烫了的感冒药喝下去,然后又把温夏拽回怀里。
“我要打电话。”温夏回头看他。
他挠挠她的掌心,强硬道:“就这么打。”
温夏拿他没办法,也不想在小事上争吵,便窝在他怀里给刘医生打电话,说明他的病情,让刘医生抓紧过来。
挂断电话,顾衍南的薄唇已经亲到她耳朵了,湿濡的触感让她身体一颤,带着鼻音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温夏,是你自己回来的。”
是,这次是她自己回来。
是她给自己,他和她,给过去的一场了断。
很久以后,温夏站在伦敦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飘落。
美丽而寒冷。
那时候她和他有了许多的纠葛,不再是只有短短四十七天的回忆。她想,也许世间万物皆如此,就像美丽的雪花,神秘的深渊,还有黑色的曼陀罗,漂亮却危险,但总有那么多人要摘。
或许是危险本身,就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
那种诱惑,过于蛊惑人心,明知会有万劫不复的可能,却被它的致幻香气麻痹神经。
直至毒以入骨,药石难赎。
第30章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刘医生火急火燎赶来, 表情凝重地在顾衍南身上用仪器测了半天,最后确诊——由感冒引起的发烧,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 刘医生心底忍不住吐槽:少爷只是发个烧而已, 少夫人至于用一种“少爷得了绝症、如果他不立刻赶到、少爷就会原地去世”的语气催他吗?
交代完用药剂量,刘医生从少爷的眼中看到“你可以走了”这五个字,看了眼用湿毛巾给少爷冷敷的少夫人,扶了下镜框,功成身退。
门关上,顾衍南一把将温夏拉入怀里,“陪我睡会儿。”
温夏抿了抿唇, 她上午有会要开,还挺重要的。
刚要开口,顾衍南打了个哈欠,一手搂着她的腰, 下巴埋在她的肩窝, 哑声说:“陪我睡会儿吧, 好困。”
也许是因为生病,他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身体很烫, 嘴唇苍白干裂。
俊美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病态。
有点可怜。
温夏眼眸动了动,还是妥协,轻声:“我给助理打个电话,交代工作。”
“嗯, 快点。”他闭着眼睛,睫毛比女人的还要长,低低应了一声。
温夏拿着手机, 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