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记得幼时,叶惊鸿曾抱她在膝上,在一本手札上鬼画符写着什么。
  当时她好似同她说什么天花来着,她当时年纪小,没定性,并没认真听,这些年也早忘到脑后了。
  刚刚说到天花,才隐约有了点记忆。
  叶惊鸿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据说年少时去过很多地方,懂得也很多,说不定她就有针对天花的法子。
  而她死后所有的遗物都被送回了京城,她嫌晦气,本想烧掉,又得给世人做出思念亡母的样子,故而全部堆在了这库房。
  她记得叶惊鸿很宝贝那手札,她想要拿着玩,叶惊鸿都不允,说什么等她长大了再传给她。
  之后她受不了边境的苦,装病回了京城,与叶惊鸿接触得少,便也再没见过那东西。
  但既然叶惊鸿那般说了,那手札定然是保存了下来的。
  这一晚,将军府的库房亮了一夜的灯。
  叶桢的梦华轩亦是。
  她开始发热了,人烧得昏昏沉沉的,但在可忍受范围内。
  挽星坚持要照顾她,被她赶了出去。
  叶桢信任自己的母亲,她那般心怀天下之人,若非有把握,不会轻易记载下来。
  可叶桢到底也是第一次经历,她担心自己不能完全领悟,或操作不当。
  不想将挽星拖累进来,何况,府里需要挽星盯着,及时报备于她。
  可挽星这次却没那么听话,她急得在门外打转。
  “小姐,若你不放心,奴婢也学您的样子试试种痘,这样就不怕了。”
  叶桢都气笑了。
  种痘后会有感染反应,若挽星也种痘,届时和她一样,她们究竟谁照顾谁。
  可她没力气和挽星多说了。
  却有人替她回,“等成功了,无需你要求,你家小姐也会给你种上。”
  是谢霆舟。
  他回来了,风尘仆仆。
  经过挽星身边时,他道,“我带了药来,会保她无恙,你如今要做的,是打些热水来。”
  说话间,他推开了叶桢的房门。
  “你怎样了?”
  他行至叶桢床边,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
  叶桢抬手阻拦,“快出去。”
  她不想谢霆舟也被感染。
  谢霆舟却是顺势替她把了脉,“情况比朝露她们好,看来你这种痘的法子可行。”
  他人还没到,就收到扶光的信,知道了叶桢种痘一事。
  “你去看过朝露她们?”
  叶桢眼底有复杂。
  她希望谢霆舟能帮朝露他们,可朝露她们如今正是严重的时候,她又担心谢霆舟中招。
  意识到这一点,她怔住了。
  第116章 两人独处(加更)
  随即,叶桢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起初发现天花时,她去找谢霆舟,是真的想让他帮忙医治,还是通知他及时撤离?
  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好像突然清醒了。
  叶桢确定,她更希望谢霆舟离开。
  因而,她拼尽全力去推他,叮嘱,“快出去,净手,喝药饮。”
  谢霆舟狭长凤眸弯成了月牙,叶桢担心他。
  他没动,附身在叶桢耳边低语。
  “不怕,我患过天花,再次感染的可能性很低,所以,全府上下只有我能照顾你。”
  叶桢睁大了眸。
  她先前猜测谢霆舟身份尊贵,当是京城人士,可她不曾听闻这些年京城爆发过天花。
  谢霆舟知她在想什么,回道,“有人想算计我性命,千里迢迢从别国弄来了天花病毒,让乳娘患上了天花,乳娘再传给我,幸在被发现及时,未扩散开。”
  可乳娘却死了。
  这是他第二次同叶桢说自己的经历,叶桢便知他的身份,比她之前想的还要尊贵。
  若非如此,何须那般费心要一个孩子性命,寻常人又怎能做到从敌国拿到病毒。
  叶桢心里又起了一丝异样,好似是心疼,心疼谢霆舟。
  可她重生回来,是要报仇,是要好好生活的,不该牵扯进别的麻烦里。
  谢霆舟以往的人生必定不那么顺遂,以至于如今只能借用侯府世子的身份,以后也未必是坦途。
  她若理智,该敬而远之。
  可叶桢看着他微微凌乱的发,和干裂的唇,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个人,是为了她赶回来的。
  叶桢心里很笃定。
  谢霆舟用帕子替她擦去额上的汗,“你也不必怕,我带了药来,若此番你种痘不成,这药能保你性命。”
  他不阻拦叶桢做她想做的事,可他也不敢冒险,便又去了个地方,弄来了这药,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只是,这药只有一颗,救了叶桢便救不了其他人。
  且,因着拿这颗药,他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只不过这些暂不必同叶桢说,一切等她好起来。
  门外有响动,是挽星打了热水来,一桶加一壶。
  壶里的水显然是用来喝的。
  谢霆舟起身将水提到了屋里。
  给叶桢倒了一杯,喂她喝下,自己也喝了杯。
  便拿了干净棉布帕浸入热水中,他欲为叶桢擦身。
  叶桢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烧得更红了,“我自己来……”
  话没说完,颈间的盘扣已被解开,谢霆舟眼眸平静,无任何遐想和猥琐。
  他轻声哄劝,“用温水擦拭,散热会更快些,叶桢,我知道你想种痘成功。”
  所以,他没有一开始就给她喂药。
  叶桢想要报仇,想要护着她想护的人,只是一个忠勇侯府的少夫人,远远不够。
  这次是个机会。
  若叶桢能种痘成功,于大渊将是无上功德,朝廷会嘉赏她。
  她会从后宅走到人前,谢霆舟知她心思,他赞同她的主见,愿意成全她。
  却也不忍她受苦,谢霆舟摈弃男女大防那一套,只想让她少受些罪。
  “叶桢,我会对你负责。”
  他对她如此承诺。
  温热的毛巾自叶桢额头,脸,脖子,手肘一一擦过。
  一遍又一遍,仔细又麻利。
  让叶桢的不适减轻了许多,她没再拒绝,那已毫无意义,她清楚自己的内心,她贪恋这温暖。
  她看了眼谢霆舟,缓缓闭上了眼,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叶桢睡着了。
  不再冒汗后,谢霆舟替她换了干净中衣,他俨然将叶桢当成妻子在照顾,心中无龌龊。
  但屋外该替叶桢顾及的名声,他还得顾及,他是秘密入府的,除了挽星和自己的两个护卫,无人知晓他来了叶桢院中。
  见她睡得安详,他去院中给叶桢熬药。
  药熬好,人还未醒,他便将矮榻挪到了床边,面朝叶桢侧躺着。
  连日赶路,谢霆舟也很疲倦,他阖眸假寐,耳朵时刻留意叶桢动静。
  半夜时,叶桢又被烧醒了,谢霆舟喂她喝了药,叶桢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她身上开始出疹子,不及朝露他们的严重,也没长成浓疱,脉象显示也不错。
  叶桢很高兴,“姑母的法子果然有效。”
  她没瞒谢霆舟,将叶惊鸿记载的种痘方法告知了他。
  并隐晦提示即将可能爆发的疫灾。
  “我怀疑那染病的巾帕是付江给老夫人的,短短时日,他能弄得这些,我担心是大渊境内有天花爆发。
  可京城却没听到消息,许是被人刻意隐瞒了,但疫病若不及时医治预防,恐会爆发更大的疫情。”
  谢霆舟见她精神好了,也跟着高兴,笑道,“我与你想法一样,已让各处留意,并派人前往青州付江所在地盘查看。”
  他觉得是付江辖内爆发疫情的可能性更大。
  叶桢见他心中有数,便不在多提。
  谢霆舟亦没有说话,四目相对,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绮丽情愫。
  叶桢有些心慌,忙落了眸,“你照顾我辛苦,不曾好生歇过,可要洗漱下,好好睡一觉。”
  说罢,她险些咬自己的舌头。
  谢霆舟是秘密入府,又接触了她这个病患,为安全考虑,最好是在她彻底痊愈前,不离开这个房间。
  而谢霆舟从踏进来那一刻,便是如此打算,因而,无论洗漱,还是睡觉,他都只能在她这里。
  谢霆舟笑着应了,“好,谢谢桢儿替我考虑。”
  他吹了个口哨,没多久,便有人送来了衣裳和热水。
  叶桢听着盥洗室传来的水声,还有他唤她的那句桢儿,耳根烫得厉害。
  女儿家脸皮薄,在谢霆舟出来前,她背过身假睡。
  谢霆舟不拆穿她,自己也在榻上睡下,听着他均匀呼吸,叶桢慢慢也跟着睡着了。
  又过了一日,府中又感染了一人,但叶桢几乎痊愈了。
  她打算说服大家种痘。
  与此同时。
  大长公主府收到了青州传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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