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第一回做这种事,心头忐忑不安,先是遇到少夫人,她同我聊绣工,我做贼心虚,用尽全部力气才没露馅。
谁想又在湖边遇到了侯爷和世子,这才吓得慌不择路……”
她同老夫人道歉,“老夫人对不住,是小女无能,有负你所托,那药在水里掉了。
小女知您对世子一片良苦用心,本不该说出来,但小女不能被送官。”
老夫人气得险些咬碎老牙,“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老身只是送了你一瓶时新的香露,几时给过你什么药?”
既然药掉水里了,那就死无对证。
“老夫人,您怎能不承认?”
崔易欢满脸震惊,而后满脸慌乱地对忠勇侯解释,“侯爷,您信我,老夫人真的给了小女一瓶药,说是只需往世子鼻尖弄一点……还说您会让爵……世子知道了小女的好,也不会怪罪……”
她慌得没什么逻辑的,将老夫人诱导她的话一股脑说了。
“你们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却极力维持平静,“你这越说越荒唐了,莫不是被吓糊涂了。”
崔老夫人自觉了解孙女没城府,编不出这些话,信了崔易欢。
她早知老夫人对谢霆舟没真心,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侯府老夫人这哪是要给世子娶妻,是要送世子入黄泉啊,却利用她家的傻丫头。
孙女只是落水就被忠勇侯揪着不放,若当真谋害了世子,那崔家还不被忠勇侯掀了。
侯府老夫人这是要害死她崔家啊。
“老姐姐,我这孙女人不够机灵,容易被哄骗,但却也是个老实的,不擅撒谎。”
崔老夫人沉了脸,“都是做祖母的,你心疼自己的孙儿,老身能明白,但拉我崔家下水便是不厚道了。”
她试图将错全推到老夫人头上,崔家反成受害者。
她又对忠勇侯道,“侯爷,如今事态明了,我家这丫头是被你母亲教唆。
但她到底良善,作不了恶,才吓得落了水,崔家欢喜赴宴,却被人当了枪使,险些还被侯爷送了官,还请侯爷给崔家一个交代。”
崔易欢听信老夫人谗言,有错,但老夫人一个长辈诱骗晚辈更是居心叵测。
其余看客也隐隐看出些什么,看向老夫人的目光便带着审视、猜度、疏离甚至愤怒。
这次的宴请虽没明说是给谢霆舟择妻,但老夫人也没刻意隐瞒。
大家心知肚明,纷纷让自家小辈精心装扮前来,却原来只是陪衬,还是给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做陪衬,心高气傲的夫人小姐们如何不气。
老夫人既早已定下崔易欢,又何故戏耍她们。
又有人想,真正疼爱长孙,又怎会给他选崔家姑娘,还用下药那等手段。
对孙子都这般无情,这样的老夫人不来往也罢。
众人心思都写在脸上,老夫人看了,眼前一阵阵眩晕。
她风光了大半辈子,最是要脸面的,怎么都不没想会这样栽跟头。
“崔大姑娘只怕是出了癔症,老身从不曾与她说过那些。”
她坚持否认。
却听谢霆舟嗤笑一声,“祖母当真是我的好祖母,为了给我娶妻不惜让人给我下药。
可孙儿又几时同祖母说过,自己不肯娶妻。”
他双臂一展,花孔雀似的转了个圈,“孙儿若不愿娶妻,今日怎会精心打扮?”
余光扫视全场,最后不经意地落在叶桢身上,“孙儿至今未婚,只因先前不曾遇到那个对的人。
却被祖母说成了不开窍的实心木头,祖母这爱胡说的毛病,当真是多年不改。
当年,我被人打晕丢进火中,明明听到继母柳氏的声音。”
他讥讽一笑,“祖母却帮着柳氏,坚持认定是孙儿自己贪玩,笃定得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这话叫众人想起他当年毁容一事,便纷纷看向他的脸。
崔易欢亦抬眸看了过去,难受得剖心挖肝般。
披风下的手紧紧攥着,原来她的孩子,竟是被柳氏和老夫人所害。
这两个毒妇。
她艰难掩下满目心疼,震惊道,“这么说老夫人您骗我,您根本不是为了世子好?”
众人便觉得崔家大姑娘当真有些傻。
在众人同情轻蔑的眼光中,崔易欢突然发了狂,她起身紧紧捏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您身为长辈,怎能如此龌龊,欺骗我一个晚辈?
我娘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切勿行恶,我以为世子真是不愿娶妻,而您又当真看中我为孙媳,才不得不如此为之。
加之我年岁已大,再不嫁再难有出路,这才应了您的请求。
可您,可您竟是要我去害人,若我今日成事,往后我知道真相,怎有脸见亡母灵位,怎有脸活。
我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指节泛白,恨不得捏碎了老夫人的手腕,老夫人被她捏得生疼,眩晕的脑子都清醒了。
“是霆舟让你污蔑老身的是不是?”
她忍着疼痛满脸无奈,“霆舟毁容,心中不平,这么多年迁怒误会老身。
你故意打翻茶盏,湿了衣裳,更衣后又同老身哭诉崔家苛待,老身心中不忍,赠你衣裳首饰。
但其实这都是你的谋划,为的就是让人误会是老身留下你,指使你,对吗?”
第80章 老夫人被实锤
崔易欢没想到她还能倒打一耙。
有这样一个祖母,她的孩子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我与世子今日才见,如何受他指使。”
老夫人恢复从容,“霆舟一身武功,神出鬼没,是不是第一次见老身不得而知。
但你们是晚辈,今日污蔑老身之事,老身不会同你们计较,回家去吧。”
谢霆舟比她笑得更从容。
“祖母觉得,往日最是好相处的父亲,今日为何要深究崔姑娘落水一事?”
老夫人脸上笑意微僵,感觉事情似乎又要失控。
就听得谢霆舟同忠勇侯道,“父亲,拿出来吧,否则儿子又得挨冤枉了。
您最是孝顺,但不辩黑白的孝便是愚孝,儿子知您不是这样的人。”
忠勇侯似被他说动,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托在掌中。
“母亲,这是儿子救崔姑娘时,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并非助兴药,而是剧毒,一个赴宴的姑娘身藏剧毒,儿子不得不审……”
他停顿了下,很是一言难尽,“没想竟与您有关,您同儿子说实话,这药是不是您给她的?”
老夫人脸色顿变,“不是我给的……”
她企图再狡辩。
吴冬押着一人上前,“侯爷,这人鬼鬼祟祟想出府,属下想着或许与此事有关,便给扭了来。”
那人正是先前负责盯着崔易欢的下人,在崔易欢指认老夫人时,担心忠勇侯会审问府中下人,打算先躲出去,被吴冬逮个正着。
吴冬在军中多年,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下人受不住,没多会儿,便交代自己是奉老夫人的命盯着崔易欢的。
与崔易欢所言对上了。
老夫人利用崔家大姑娘谋害自己的长孙,实锤了!
忠勇侯满目震惊和失望,“母亲,霆舟是您的亲长孙。
他虽性子耿直,不会讨好卖乖,但心底最是良善,听兰走时,儿子在外征战,是您亲自抚养他。
事后儿子归来,他常同儿子念起祖母的好,在边境他也常想起您,可您为何要这样对他?”
究竟为何?
自是因为他占了嫡长孙这个名头,占了世子之位。
可老夫人能说吗?
她只能摇头,“不是老身给的,老身怎会害自己的孙儿,说不得是她自己藏的。”
这又要把事情推给崔家了。
崔老夫人正要急眼,谢霆舟朝韩驸马拱手,“还请韩兄说句公道话。”
韩子晋莫名其妙看了一出戏,但他喜欢谢霆舟唤他韩兄,而非和其他人那般,一口一个韩驸马。
因而他很是详细地先将崔易欢落水,他和谢霆舟不好相救,忠勇侯怕出人命,只得下水的事说了说。
又作证,“那瓷瓶确实是从崔姑娘袖中掉落,被忠勇侯收下。”
实则是忠勇侯救人时,背着韩子晋将瓷瓶放进了崔易欢袖中。
谢家父子这些年不常在京城,先前与韩子晋也无接触,韩子晋没有帮他们撒谎的理由。
何况,场中众人其实心里都有答案,老夫人的辩白无力得很。
只不过大家也想不通,老夫人为何要害自己的孙子。
若说是因谢霆舟毁容一事,两人有了龃龉,她担心谢霆舟承爵后对她不敬。
可侯府二公子已经死了,三公子还是个奶娃娃,高门贵族都以家族荣耀为重。
她是侯府老夫人,更应明白同样得圣眷的谢霆舟,活着比死对侯府更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