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来附近取车, 碰巧见长得像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了,会着凉。”见她醒了,司怀衍装作像是才看向她。
“我.....”容蝶也是刚睡醒有些懵,她看了眼身后,KFC店里已经没有多少食客了,夜色降临,只剩下背着硕大的宅急送红色保温箱的外卖员正在前台等待取餐。
她慌忙直起身时,发现身上披盖着的外套。
原来梦中的体会不是虚构,而是来自于真实。
容蝶如梦初醒,她竟然睡着了。
匆匆将书还有笔记塞进包里,她打算起身离开。
可是出了店门,街道空空荡荡,她一下子又有些无措起来。要去哪儿?该去哪儿?该怎么去?
一回头,只见司怀衍手握白色纸杯子的热饮,站在她身后。
他眉眼奕奕,身形高大,月亮都失色无处遁形。
容蝶:“……”
“三分甜。”他将热饮递给她,看向她的目光温和清舒,缓声说。
容蝶深知无功不受禄,但是在这样的夜色里,说不,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于是她选择接过,微垂着眉眼低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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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路边的石板椅上,夜凉如水。
容蝶捧着热饮喝了一口,没想到竟苦得厉害。
她不爱吃苦食,一味只喜爱甜食。
茶苦的滋味充斥舌尖,但很快开始回甘。
没想到苦的东西最后也能吃出不一样的甜,苦尽甘来大抵就是这么个形容。
“司先生喜欢喝这家吗?”容蝶轻声细问,她的视线落在热饮的杯身,上面斯宾塞体的英文Logo极其流畅精美。
夜幕下,女孩子莹白的脸像是玉石般幽微纯净。
司怀衍没有回答,眼底涌动着看不分明的情绪,过了会儿,只说:“因为附近只有这家。”
原来如此,并不是喜欢,只是没得选罢了。
短暂的静默后。
“需要帮忙吗。”这是第二次,男人没头没尾的问话,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容蝶微微一滞,帮什么忙?是像上次那样开车帮忙送她去往目的地,还是说帮她解决心头的困苦?无从得知。
“挺苦的。”容蝶想了一会儿说,“但是也挺甜。”她同样回应得没有首尾。
不等他说什么,容蝶又说:“司先生肯定不能懂我的苦处。”
司怀衍笑,“或许吧。”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容蝶忽然想起睡着之前遇到的难题,眼前人的身份她自然是知晓的,金融界巨鳄,这个时候不请教更待何时,于是又一次胆大包天地开口:“司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么。”
他眉目始终温润:“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此刻的你正面临着投资方面的选择,可是那些可供选择的选项却充满危机,但是命令你必须选择一个,你会如何抉择?”
司怀衍还以为她会问什么,笑了一下:“简单,做篮球卡。”他说,“当然,这是一种官方的答案。”
“篮球卡?”容蝶有些懵。
“是的,篮球卡。”夜色下,男人面容英挺,气质卓绝,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和一个姑娘坐在无人绿化带旁的石椅上,聊着投资方面的话题,“篮球卡就是做能力数据。”
容蝶不自觉被吸引,牢牢看向他。
“通常,篮球卡会将球员按照体能、攻守和心理三方面打分。”他微微停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宇藏笑,紧接着继续说。
“打完分后就能知道这位球员整体的优势和劣势,安排他上场时也会参考这些数据。在生活中如果遇到类似的问题,譬如要在不确定的领域投资,但是无法界定这些类公司的能力,就可以从各方面分析他的优点和缺点,再厘定跟他合作的方式。全球最大避险基金公司的主席Ray Dalio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管理他的公司。”
“那您呢,您也是这样管理公司的吗?”容蝶从刚才一直没有弄懂的课题,没想到此时此刻正有总裁本裁来给她做解答。
司怀衍听闻摇了摇头:“并不,我接纳所有的锋芒或是迟钝,我只看结果,从不在意过程。”
不在意过程——
容蝶的心跳倏忽间漏拍,本以为他也会按照常规方式来避险,可是没想到他却不期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
末了,容蝶似是想通,折磨她的理论题也有了解答,缓缓低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确实,不论过程怎么样,只要结果是好的,这一路就不算白费。”
她音色空灵,在夜幕下清凌凌地很是好听。
这又何尝不像她如今的生活,一路颠沛,一路朝着期望中的结果前进。
但只要结果是好的,这一路就不算白费。
司怀衍闻言,笑着喝了一口回甘的茶,望向她的目光依旧柔情深邃。
——这是凌晨两点的路边奶茶,普通却又那么的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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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夜,往后很久,容蝶再也没有遇见过司怀衍,他们之间相处过的细节就像是一场梦。
一个身居高位,于琼楼玉宇处俯视人间,一个身处凡尘泥潭,拼了命往上爬不至于深陷。
二者渭浊泾清,可以说没有丝毫可以相交的点,然而还是于茫茫人海有了点滴的交集。
这半个月时间的经历,于容蝶而言足够惊心动魄。
走进地铁站,踏上回学校的路,容蝶穿着换洗多次后有些掉色的pu面棉衣,聚氨酯这种材料做的衣服很便宜,性价比高,她不喜欢暗色,但也买了烂大街的黑色,毕竟耐脏。
帽子是19岁生日那天宋青遇送她的礼物,鹅黄色棒球帽,据说很贵,容蝶没问价格。她脸型非常适合戴帽子,即便上衣下装鞋子都很朴素,但是在人群里依旧很突出,从前也有星探跟过她,但容蝶摆手拒绝了。
那套司怀衍送她的衣服,容蝶已经将它们压在了柜子的最深处。
只要不看见,她就不会胡乱生出异样的心思。
背着泛着白浆色的牛仔帆布包,容蝶坐在晃悠悠的列车里,整个后背贴合着座椅,朝后仰躺,看着窗外的风景,地势由高落低,再由低转高。
熟悉的四号线,高架路上的风景她日夜看,却始终感觉融入不了。
这段时间她体会过身在云端、高不可攀受人敬仰,也尝过在茫茫人海、寻三两钱财的不易。
列车到站停靠,上来一批人又下去。
也只有在这种身心放松的时刻,她才会开始回忆和司怀衍相处的细节,她好奇他每天使用的香氛气味,每天更换的领带的颜色,每天通勤时会不会有漂亮的女孩子和他搭讪....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手机传来简讯震动,容蝶过了很久才从包里拿出,消息提示最后一笔薪资已经入账。
她一直紧绷的脊梁骨也终于是真正松却了下来。
起初迷茫,被疾病降灾后深感恐惧,没钱走投无路时的辛酸,期间也做过几次流光溢彩的美梦....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尽头,好在结果是满意的,容蝶看着账上的余额,她终于是凑齐了手术费,没人能懂这一刻她内心的滋味。
那是一种无论什么糖果都无法企及比拟的解脱般的甜蜜。
拿到尾款的时候,她回寝室睡了一觉,等着明天去医院交钱。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睡得最踏实、最好的一觉。
同寝室的几个见她回来倒头就睡,也估摸着她一直忙碌的事儿已经办成,不约而同的提前闭灯,让她好好睡上一睡,一向熬夜的顾年玺,顾大小姐竟然不是最后关灯的那一个。
那天是个艳阳天,容蝶睡醒时听见宋青遇在下面啧叹感慨:“说好的最近都是晴天,怎么预报今儿下午会有雨啊,我还想约会去来着。”
“天有不测风云,保不齐下周都要下雪——”周楠背着电脑包,去图书馆之前跟了句。
宋青遇感慨完放下手机,抬头发现容蝶已经坐起:“啊,容小蝶醒了,如何?”
容蝶睡觉睡得头发乱糟糟,一下子恍惚像是穿越到了刚得知她妈确诊的那一天:“唔,什么如何?”
她一脸的呆。
“算了算了,你心思不在我们这儿。”宋青遇说,“出去时记得带把伞,下午有雨。”
“雷阵雨。”
“还是躲不掉的那种哦。”
容蝶听闻皱眉,看着外面艳阳高照,心里有些没谱。
...
走的时候她还是没听宋青遇的叮嘱,没带伞,去医院要带的东西有些多,并且容蝶的那把伞用了很久,已经有些破了。
到了医院,从熟悉的护士姐那里得知隔壁病床的关爷爷被转去了肿瘤医院,是连夜去的。
容蝶站在门口,闻讯还驻足不动了好一会儿,心里默默替老爷子祈祷,希望他一切顺利。
接着她进屋放下包打算去交钱,可没想到世事难料,就在交钱的当口居然有两个人找了过来,两个身带着.□□.气质的家伙张口就是:“你妈前阵子借网贷博,这是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