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绝色美人成为路人甲 第23节
他未言语,只静静凝视那带毒之蟹。
这静,却比雷霆更慑人。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无不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气自澹临身上弥漫开来。
“好,好得很。竟在朕眼皮底下,如此明目张胆,毒害朕心爱之……”他语气微顿,改口道,“朕的妃子。”
“来人!给朕彻查!无论查到何人,格杀勿论!”皇帝眼中寒芒暴射,杀机如潮水汹涌。
帝王之怒。令人胆寒。凝翠海棠一众人等跪伏于地,浑身颤抖不已。
云烟倒是对澹临毫无惧意。她抓起一把瓜子,慢条斯理地剥食起来。
见她浑若无事,淡定非常,澹临道:“有人欲毒害于你,怎的半分惧意也无?”寻常人遇此等事,或怒或惧或忧,总有些心绪波动。先前有嫔妃遇到这种事,在他面前哭得可是梨花带雨。
云烟嚼着瓜子:“惧之何益?徒增烦扰,于事无补。我的时间很宝贵,得花在更值得的地方。譬如,”她举起一颗瓜子,“吃瓜子。”
澹临眸光微动。她这话,表明她不是没有情绪,而是能认知它,并驾驭它,不被它主导。
她清醒、理性、且有专注于更要紧之事的洒脱气度。思及此,澹临唇角轻轻一扬。
继而,他道:“此事朕必查个水落石出,予你一个交代。”
云烟仍自吃瓜子。澹临注视她,陷入沉思。
毒害云烟的幕后主使,何以敢如此明目张胆,于他眼皮子底下行此大逆?
大抵,是因云烟出身微贱,无显赫家世撑腰,位分亦不高,仅一嫔位,主使者方敢如此。若她位分再高些,欲害她者,定当更为忌惮。
澹临毫不犹豫,连下两道圣旨。第一道,晋封云烟为云妃。第二道,敕令严查此案下毒之人,并明示,此后无论何人,胆敢再动云烟,无论罪责轻重,一律株连九族,格杀勿论。
闻得此两道圣旨,宫中上下皆惊。
谋害妃嫔,依《大昭律》,此等大罪,最大的惩罚便是“夷三族”,而非株连九族。
谋害天子,其罪方可重至株连九族。谋害嫔妃,其罪只至夷三族。
此番澹临下旨,无论何人,若再敢动云烟,无论罪责轻重,皆株连九族,足见云烟于他心中之重。重到谋害她,即等同于谋害天子。
此旨一下,日后欲谋害云烟者,恐要三思了。此乃等同弑君,是株连九族之滔天大祸。
【???】
【以前有人害得婉儿差点死掉,澹临按照律法罚的是夷三族吧?凭什么这次澹临不按律法?凭什么又为云烟破例?!】
【我草你爹,狗男主你真的喜欢上云烟了,呵呵。】
【真为女主不值,yue了。】
仅花两日,下毒主使已然查明。乃宫中楚妃。楚妃因妒忌云烟盛宠,故而生此歹念,下毒谋害。
澹临毫不容情,下旨立斩楚妃,并株连其九族。复下一道圣旨,再晋云烟为贵妃。
高德全宣罢封贵妃圣旨,暗自咂嘴。他明白皇上再晋云烟为贵妃的缘由。
有人妒忌云烟,皇上便愈发恩宠于她,宠到令人知晓她到底有多重要,宠到令人不敢再生歹念。
【之前男主宠爱女主,女主也是被后妃嫉妒,害她险些丧命。男主就假意冷落女主,假意宠爱琪妃,把琪妃推到风口浪尖,让后宫众妃的明枪暗箭都冲着这个靶子妃子去。明面冷落,实为保护。怎么这次男主不立别人为靶子了?】
【爱她就要冷落她吗?我先前就觉得这逻辑不对。若我是皇帝,别人害我的宠妃,我一定要更加加倍对宠妃好,给她升地位,给她依仗,让别人忌惮,不敢再害她,这种行事逻辑才是真正爱一个人的表现!】
【看看真正的历史上皇帝是怎么爱人的吧,宋仁宗为张贵妃搞了个生死两皇后。宋真宗为了刘娥给她前夫封官,给她搞儿子,封她当皇后。朱瞻基宁可背负污点也要废后,把自己心爱的孙贵妃捧成皇后。爱你对你好才是正常脑回路吧,爱你冷落你真的没逻辑!】
【点了。光绪都没实权,都能想宠爱哪个妃子就宠爱哪个妃子,更何况澹临。澹临是一个大权在握,中央集权巅峰的实权皇帝,爱一个人,为了保护她,还得爱她就要冷落她?这么窝囊,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人设。】
【我也早就想说了,澹临是皇帝,天下都是他说了算诶!他宠爱一个女人,不至于还要如此顾忌!他如果宠爱一个女人都要如此顾忌,那他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吧,其实也是符合逻辑的,只能说明澹临没那么爱沈婉。为了保护她而冷落她,是权衡利弊,最让他轻松省心的选择。并不是他窝囊,只是因为不够爱,所以才不肯费心神。】
【你看,如果他真的很爱一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现在对云烟被下毒之后的表现吧,而不是爱你就要冷落你。】
【妈呀,这不是打了之前好多人的脸吗?之前很多人不是说这文很现实,澹临冷落沈婉,不是不爱,而是很现实的吗哈哈哈,什么狗屁现实,终究是不够爱。】
云烟再晋为贵妃。太后闻知此事,特往见澹临。再度劝其宠爱女子莫要过于放纵。
澹临直视太后:“母后关怀,朕心知晓。朕为天子,统御四海,恩泽雨露,自有裁度。何人当宠,如何宠之,皆由朕意,旁人既不当问,亦无权问。”
“母后春秋既高,宜安享尊养。后宫琐事,母后莫复过虑,朕自有定夺。”
太后后背陡生凉意。澹临自幼及长,对她极为敬重。从前她劝其莫耽于情爱,莫要过于放纵宠爱女子,他皆能听入。
此乃他首次,以天子之权柄,天子之威压,告诫于她,勿要多管闲事。
她张张口,终是道:“你自有决断便好。”
离开太极宫。太后抚手背,但觉寒毛凛凛。背脊凉意,犹自未消。良久,方定心神,决意召见云烟。
让她好好瞧瞧,此令澹临宠爱如斯之女子,究系何等样人。
“太后召见?”云烟斜倚绣榻,慵然道,“她欲见我,自来便是,还要我去寻她?懒得去。”言罢,螓首微侧,复览书卷。
凝翠无奈,只得告于太后遣来的宫人,主子玉体违和,难赴寿康宫。
嬷嬷返太后寝宫,禀道:“真真好大的架子,连太后都请不动她!”
纵是身子不便,抬亦当抬来觐见!这贵妃,委实是被宠得得意忘形,竟不将太后放在眼里了!
太后:“摆驾清漪殿。”
嬷嬷:“太后,您要亲自去见她?”
太后颔首。
至清漪殿,只有宫娥太监迎驾,不见云烟出来迎驾,太后眼底更沉,拂袖而入。
云烟正据案几,为扇面点染丹青。见太后至,抬眸一瞥:“太后驾临,所为何事?”于尊长,云烟尚能维系礼数。
太后目光如炬,凝注其身,片刻后,冷然道:“无礼。”
“我素来无向人行礼的习惯。”云烟执朱笔,续绘扇面彼岸花。
好生狂妄。太后扫视云烟,欲降罪于云烟,又想起皇帝为了云烟能告诫她这个太后,权衡再三,她暂时先咽下这口气。
再度审视云烟,太后忽觉头颅剧痛。此痛异样,恍若时光倒流。
多年前,初见姜瑶时,亦曾如此头痛过一回。
姜瑶,先帝心之所系,其病故后,先帝随之殉情。
先帝爱她,爱至弃家国于不顾,连江山也甘愿抛却。
她第一眼见到姜瑶,头疼的那一下,像是是某种预兆,预兆姜瑶就是个祸害。事实也的确如此。
姜瑶确系祸水,几令大昭江山倾覆!
而现在,太后初见云烟,那熟悉的剧痛汹涌重来,其烈更胜往昔,分明警示:此女云烟,一如姜瑶,亦是祸害!
且是个比姜瑶更厉害的祸害!盖因头痛之剧,远胜初见姜瑶之时!
太后以手扶额,身形微晃。
“太后娘娘,您没事罢?”嬷嬷赶紧搀扶住太后。
太后胸脯起伏,针扎般的刺痛令她眼前发黑。
疼!太疼!云烟此女,祸害之烈犹胜姜瑶。断不可留!
嬷嬷惊惶:“快传太医!”
云烟见太后痛至唇色惨白,搁下画笔,徐步近前。
太后强忍痛楚,鼻尖忽嗅得一阵令人心神安宁的异香。旋即,只觉手腕被一温软之物轻轻扣住。
睁眼视之,见云烟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纤指正搭在她脉门之上。
继而,云烟指力一吐,按向太后身上某处穴道。太后脑中剧痛骤然一轻。
云烟指力透穴,反复揉按。太后脑中痛楚,如抽丝剥茧,一丝丝消减。
未几,太后唇上血色渐复。云烟见状问:“还疼么?”
太后抬眸看云烟。云烟挨得极近,犹如凝脂的雪肤,艳冶如血的朱砂痣,非尘世可育之绝色容颜于眼前放大。她的眼睛,仿若被这美貌冲击,生理上有些发晕。
就像是凡人见了神,那种发晕。
云烟身上的香气也放大。丝丝缕缕香,如蜘蛛丝,将她包裹,手上温软的触感也如蜘蛛丝,将她缠住,她脑袋不疼了,但却被这蜘蛛丝缠得有些愣。
云烟松开太后:“看来是不疼了。回去好生将息罢。”言毕,不再理会太后,返身续绘团扇。
太后调匀气息,又深深看了云烟几眼:“先……先回宫。”
回宫途中,太后倚着龙凤舆,手扶前额。闭目良久,忽又垂眸,凝视自己手腕。
看着方才被云烟诊脉时捏过的地方,她轻轻摸了下脉搏处。
云烟那手,仿佛并非血肉所铸,而是天宫流云一团,触之温软轻盈,令人眷恋那舒适之感。
被云烟触碰,如仙人抚顶,凡俗之人不由自主生出荣幸之感。
是的,此刻太后心头,竟因被云烟碰触而生出几分荣幸之意。
神思微有恍惚,旋即眼神复归清明:“妖女,当真是妖女!”
此女断不可留。她定会害了大昭百年基业!
太极宫中,安插于云烟身边的侍卫急来禀报,言太后适才驾临清漪殿。
澹临立时赶往清漪殿。
“太后来此作所为何事?”澹临入殿,问云烟。
“不知,来了说了两句话她就头疼,便回去了。”云烟答话间,执笔之手忽地一颤,这一抖,便污了扇面上那朵完美无瑕的彼岸花。
花上添了瑕疵,粗看不显,然云烟眼中容不得半点瑕疵。既染瑕疵,她便不要了。
云烟命令澹临:“你过来。”
澹临走近。她将彼岸花团扇递与他:“赠你。”
“赠我?”
“不喜?那便还我。”
“喜欢,朕极喜欢。”澹临立时缩手,将扇子紧紧攥于掌心。
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一首骂他的诗。此番赠扇,莫非也有什么蹊跷?
他细观此扇。云烟画技绝佳,彼岸花栩栩如生,唯有一瓣颜色微有偏差,然无伤大雅,终是极美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