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宋国公宋衍,自妻子虞挽难产过身后,便没有再续娶,两个儿子宋纾荇和宋纾余,如今皆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均未娶妻,甚至连姨娘、通房都没有。所以,偌大的国公府,既无女眷,亦无内宅主母掌家,府中中馈只能交予了管家和掌事大嬷嬷。
  此刻,老夫人靠着软垫,倚在床头,既被头痛折磨,又因积在心里的浊气散不出去,而阴沉着脸容。
  宋纾余火急火燎地闯进卧房,唤了声:“祖母!”
  老夫人身边只留了掌事大嬷嬷侍奉,其他下人都被遣散到了外院。
  “二公子!”
  掌事大嬷嬷行了礼,朝老夫人点了点头,便直接退下了。
  宋纾余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近,在老夫人床边坐下来,握住老夫人的手,低语道:“祖母,是不是太后找上门了?”
  老夫人脸色灰白,精气神儿不太好,但是沉在脸上许久的愠色,消散了不少,她平静地问道:“纾余,你今日入宫做了什么?”
  “皇上召见,议了明日公审案子的事。”宋纾余回道。
  老夫人拧了拧眉,“还有呢?”
  宋纾余垂了垂眸,心中快速衡量了一番,随即轻快的笑道:“祖母,孙儿没做什么呀,您不相信孙儿了吗?祖母的头痛好些了吗?孙儿派人去请金太医了,很快便到。”
  “纾余!”
  老夫人反握住宋纾余的手,神情涌上焦急,“你瞒着祖母有什么用?晚膳的时候,太后派秦公公来送补品,说你今日忤逆太后,实属大不孝,罚你抄写《孝经》三百遍,明日早朝之后,到寿康宫门外跪五个时辰!”
  闻言,宋纾余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看来那个老妖婆,不仅解毒了,还有足够的力气来对付他!罚跪五个时辰,便能阻止他审案了吗?简直是做梦!
  老夫人见状,愈发忧心忡忡,“纾余呀,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跟祖母说说,不然祖母心下难安啊!你明明知道,你父兄人在边关,鞭长莫及,你又何必去惹她呢?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宋纾余静了静心,道:“祖母,恕孙儿无法赘述详情,孙儿只能说,忍了十几年,孙儿不想再忍,亦不能再忍了。罚抄和罚跪,孙儿会指派人代孙儿履行。从今往后,凡是宫里来人,祖母务必小心应付,赏赐之物,一律找人查验,无论有毒与否,全部封存入库!”
  “纾余,你……你跟你爹提前商量过了吗?否则,你贸然发作,恐会吃大亏呀!”
  “祖母不必忧虑,爹爹说,他半年内定会回京,所以我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再看那个女人的脸色。”
  “真的吗?”
  “嗯!”
  老夫人喜极而泣,“终于盼来我儿回京的消息了!我孙儿苦了十几年,往后日日都有人疼了。”
  “爹爹还说,若军机允许,便奏陈皇上,让哥哥也回京省亲。”宋纾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家书,“祖母您看,这是今晨新收到的信。”
  宋纾余从小就是个话痨,尤其喜欢逮着宋国公和哥哥宋纾荇聊天。故而,在得知父兄要驻守边关时,哭了三天三夜,直到父兄答应每日都会写信给他,他才勉强放人了。
  是以,这些年来家里家外的大事小情,边关的铁血风雨,父子俩都事无巨细的分享给了对方。但宋纾余隐瞒了他被太后长年虐待的事情,宋国公则隐瞒了战场上几番死里逃生、身负重伤之事。报喜不报忧,是对家人的爱护。
  可有一点,是他们没有避讳的话题,那便是,与太后宋梓割席,扶持新帝夺权!
  因为,没有人比宋国公更了解宋梓,也没有人比宋国公更恨宋梓!
  第142章 :真相昭天下(28)
  翌日。
  陆询正式入朝。
  沉寂多年的淮安侯府,突然出了个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且是深居简出,才名一般的世子陆询。
  满朝文武,无不震惊!
  皇帝于金殿上宣布了对庙门悬尸案的公审,并赐予宋纾余帝王金牌。
  下朝后,宋纾余刚出金銮殿,便被秦公公拦下了。
  “太后娘娘昨日降下罚旨,罚二公子抄写《孝经》三百遍,在寿康宫门外跪五个时辰。不知,二公子抄写得如何了?几时随奴才去领罚?”
  宋纾余唇角一勾,笑容绵长,“太后的罚旨,是公开的吗?”
  “太后娘娘体恤家族颜面,不曾公开,只是私下里小惩大诫,鞭策二公子日后莫要行差踏错。”秦公公腰身弯了一寸。
  宋纾余笑得愈发意味深长,“既如此,那便请秦公公回禀太后,本官只接受公开处罚,只要太后的懿旨下到国公府,我宋纾余立刻遵旨!”
  秦公公面色一变,“二公子,您……”
  “秦槐,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从我宋家出去的?”宋纾余缓缓俯身,盯着秦公公肥胖的脸,字字沁寒,“你给我看清楚,我宋家是太后的倚仗,不是太后豢养的家奴!如若不能和平共处,反目成仇又当如何?”
  秦公公慌忙跪下,欲出言哀求,宋纾余懒得浪费口舌,直接出示帝王金牌,疾言厉色道:“皇上有旨,凡阻挠本官公务者,杀无赦!”
  语毕,扬长而去。
  秦公公瘫坐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如若太后继续疯批,为难宋纾余,太后和宋家,迟早分崩离析,你死我亡!
  ……
  京兆府。
  巳时开审,百姓们提前半个时辰,便陆陆续续地赶来围观,至正刻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衙门对面的屋顶上、大树上,都蹲满了人。
  陪审和监审的官员,看到如此阵仗,皆深感震撼。
  宋纾余迎三人入衙,状似随意的道了一句:“我等肩负圣上期许,百姓期望,若是行了包庇案犯之举,怕是连京兆府的衙门都走不出去喽!梁侍郎,您说是吧?”
  刑部侍郎梁若鸣突然被点了名,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不禁懵在了当场,“啊?什,什么?”
  宋纾余笑,“本官瞧着梁侍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没关系,本官就是好意提醒下诸位,那些围观的百姓里头,有不少正义之士,一刻不停的口诛笔伐,还有不少情绪过激的,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砖头,筐子里装着烂菜叶子,桶里装着泔水臭水,随时等着为民除害呢!”
  梁若鸣大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外面的人山人海,只觉头皮发麻。
  他是太后提拔起来的,太后还要将他的女儿嫁入国公府,保他梁家荣华富贵。那么,他自然是要为太后办事的,可现下这情形……
  梁若鸣猛地吞咽了下唾沫,宋纾余这个女婿,怕是他无福消受啊!
  两个三品大员在明争暗斗,监察院右佥都御史季越是正四品,虽不便插话,但也乐得看戏。
  而陆询的心思,没有放在梁若鸣身上太多,因为他知道,宋纾余是不会给梁若鸣作主的机会的!
  而他从进了衙门,便忍不住的四下环顾,他是既想见到穆青澄,又怕见到穆青澄。所以,他的目光是躲着人的,颇有几分偷偷摸摸的感觉。
  只是,一路行来,并未见着人,这令他既松了口气,又不免怅然若失。
  一行人先至议事厅。
  宋纾余介绍了今日公审的三个案件的大致情况,及审案顺序。
  时辰将至,负责查办的京兆府官吏尽数到场,宋纾余略略扫了几眼,便准备叫人升堂。
  但话到嘴边,他又忽然顿下了,目光一
  一望向到值的官吏,问道:“穆仵作何在?”
  众官吏左右互相看看,发现穆青澄竟然没来!
  宋纾余不禁蹙眉,“林书办,穆仵作今早点卯了吗?”
  “回大人,穆仵作昨夜离衙,至今未归。”林书办如实回道。
  宋纾余顿时有些心绪不宁,他昨晚一直守着祖母,没有去宁远将军府,今晨又赶着上早朝,应付太后,直到此刻,才想起忘了差人去宁远将军府打探情况!
  不过,将军府有重兵把守,且穆青澄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如是这般自我安慰了一通,宋纾余才稍稍宽下心来,他吩咐道:“马上派人去请穆仵作,公堂之上,需要穆仵作助本官审案!”
  “是,大人!”
  林书办接了令,快步出了议事厅,打发当值的捕快去办差。
  巳时正刻。
  随着衙役手持上黑下红的水火棍,站在大堂两边高喊“威——武——”,京兆尹宋纾余在主审位就座,而后,大理寺少卿陆询、刑部侍郎梁若鸣坐于右侧下方的陪审位置,监察院右佥都御史季越则坐于左侧下方的监审位置。
  宋纾余身着紫色官袍,威严并重,他一拍惊堂木,扬声道:“今日,本官奉旨审理庙门悬尸案、李沐被杀案、穆宅藏尸案。鉴于三案密不可分的关联性,决定三案并审!来人,传嫌犯柳沛上堂!”
  候在公堂外的捕快,立即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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