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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就连国内的社交媒体也已准备好新闻标题,诸如[中国90后勇闯法网八强]、 [低调回归网坛拽姐再创八强奇迹] 、[中国黑马驰骋法网,势如破竹拿下八强]等此类标题已躺在小编们的文字框内,就等十分钟后点击一键上传。
  安云州和张峰也随之紧张,小小的李景然神情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这时距比赛开始已经过去140分钟,眼看就要超过两个半小时。
  温子渝忍不住摘下墨镜,远远地盯着她,生怕错失某个瞬间。
  陈泽清先发第一球。她记得马克的告诫,抢七局是一场技术和心态的较量,也是个人幸运的较量。幸运之神的偏爱总是未知,她相信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总是会有希望。
  奥菲拉显然也如此认为。她16岁开始参加成人赛,前三年一直处于无尽的低谷中,从未取得过任何赛事冠军。直到19岁那一年,她获得首个WTA低级别赛事的金牌,从此开始在国际赛事中脱颖而出。
  幸运之神永远眷顾努力和天赋并存的人。
  抢七局的节奏超快,奥菲拉暂时以5:4领先,接下来是她的两个发球权。
  奥菲拉不停地调整发球角度,两次抛起之后都没有击球。她头上戴着一条浅紫色发带,已经被汗水浸湿。
  陈泽清捏住一把汗,突然感到膝盖下方隐隐作痛。她盘中打得过于投入没感觉异常,仅在刚才0.1s的瞬间疼痛感席卷全身神经,她突然僵了一下。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想起上场之前温子渝说过的话。
  “陈泽清,人生永远不会因为输一场球赛而毁掉。输球不可怕,如果你无法计算输赢,那就交给心流,不考虑战术战略,凭你心里的诚实去打。”
  “相信你的身体,很多时候是本能让我们走了这么远。”
  奥菲拉终于准备好发球,她一改往日保守风格,大力击向内角时出现失误。赛场观众屏息凝神,她的妈妈甚至开始祈祷。
  她也在听从内心在打球吗?陈泽清飞速地思考,身体的疼痛正在尝试唤醒她,让她意识到想接起奥菲拉的发球不是易事。
  奥菲拉二发失误。全场哗然,比分5:5。
  幸运之神还在摇摆,她手里仙女棒摇晃在中场上空。
  温子渝距离奥菲拉非常之近,她早早退役因而从未有机会和她交手过。从奥菲拉背影中,温子渝看到了这位选手对网球的爱和对赢的渴望,这正是曾经21岁的温子渝身上也烈散发出的气质。
  大屏幕前的李景然突然起身,指着看台说到:“那好像是温老师。”
  安云州和张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主角奥菲拉后方的看台上,镜头里出现温子渝的面孔。安云州察觉她眼里流露出某种强烈的情绪,那一瞬间他恍惚以为是温子渝在赛场上。
  安云州低头冲李景然一笑:“确实是她。”
  奥菲拉突然低位抛球,迅速起跳后大力猛击,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记速器显示球速高达195km/h。
  陈泽清预判落点在大外角,瞬间大脑忽略了身体疼痛,她凭借四肢本能去接起,而后反手放出一个大角斜线。
  来到关键的预判时刻,奥菲拉到底是反手直线还是正手斜线她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因而只能接受命运安排,依靠本能跑回中线。
  陈泽清的接发质量尚可,球速很高,网球弹跳至对方斜线位置后本应该快速回弹。
  然而,不料网球压线之后立刻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弹了出去!奥菲拉甚至已跑到边线处伸出球拍,但因高度仅差几厘米而痛失一球。
  全场响起来热烈的欢呼,迎来了八强的赛点!形势突变,陈泽清竟然以6:5的微弱优势领先。
  安云州和张峰都不敢再看屏幕,只剩李景然淡定地播报:“好好好,陈教练6:5领先,你们睁眼看吧。”
  陈泽清回望看台对面那一抹粉色,她与加洛斯球场上空的晚霞相称。忽然一阵虚汗,陈泽清这才感到膝盖疼痛加剧。
  最后一球。没必要再叫医疗暂停,如果止步于此我也认。子渝,你说人生不是只有一场球赛,但如果重回到那天,你还会打那最后一场球吗?
  夕阳间或从云端冒头,又疏忽隐匿,球场的光线忽明忽暗。
  2020年纽约的秋天,那天也是这种阴云。
  那天下午,陈泽清在赛场和对手苦战160分钟后输了比赛。她背着沉重的网球包沮丧地走出内场,在后台看见等待她的马克和Eman,两人分别和她拥抱后说了同样的话。
  “没关系,还有下一场。”
  陈泽清走到隔壁赛场后台去寻温子渝,却发现后台里仅有斯塔克和球童在庆祝拍照,根本不见那人。
  输了,温子渝?她立刻掏出手机,却未等到温子渝的回复。深夜过后那人的酒店房间一直没人,陈泽清这才慌了。
  手机终于在半夜打通,陈泽清语气急躁:“子渝你在哪,怎么不回信息?Eman说你中途退赛了。”
  “你就是陈泽清?”电话那头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令人不禁胆寒。
  “我是...陈泽清。请问...子渝怎么样,她有事吗?”
  “......”对方长久地沉默。
  陈泽清似乎已经猜到对面是谁。温子渝的经纪人和教练都是男的,其他人都没有这么流利的中文。
  答案呼之欲出,陈泽清不敢再多说一句。她一直记得华兰发给温子渝的那条信息,“尤其是和那个陈泽清。”
  她焦躁了一整晚。那场比赛视频已下架,她只刷到几张赛场相关的图片,模糊看见选手被担架抬出赛场。
  第二天一早,陈泽清打电话到大赛医疗和应急处,得知昨天中途退赛的选手被送往了纽约特种外科医院,她请假前去探望。
  前台的护士得知她要找的人,面露难色,不停地用英语解释,患者在特护病房,需要监护人同意才可以探望。
  陈泽清一怔:“手术监护人?请问她做了什么手术?”
  护士依然礼貌而客气:“这是患者的隐私,我们不能告诉您。”
  碰壁数次之后,陈泽清垂头丧气地接到马克的电话,简短地答:“我知道了。”
  她默默地望着十米之外的白色电子门,那扇门后就是特护病房。她心心念念的温子渝就躺在其中一个房间,等着她进去牵她的手,等她去抱她,等她和她说一句“没关系,还有下一场。”
  陈泽清的身边不停地穿梭过医护人员和行人,他们绕过时都对她报以某种奇怪的眼神。她满眼含泪,试图冲刷掉不舍。
  子渝,接下来的比赛我会好好打。我很听话,你一定等我回来。
  当年十一月赛季结束,陈泽清终于返回中国。此时距离温子渝失联已有两个月,她没有任何信息来源,张琦,路雨鸣,张峰,甚至安教练她都找到了,没人知道温子渝的去向,大家也都在到处找她。
  陈泽清陷入绝望。她怪我,怪我没有等她!
  温子渝,你躲在哪?她翻遍了所有的信息都找不到关于温子渝去处的蛛丝马迹,她开始恨。
  为什么在美国自己就不能多等一天,为什么非要赶下一场比赛,为什么当时不试着去求华兰,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最需要我,我还是走了。
  她恨自己,也恨温子渝。为什么你生气就要失联,至少告诉我你没事再失联也行,为什么不!
  陈泽清当然不知道,当时在大洋彼岸的芝加哥康复医院里,温子渝每天痛苦地做着复健,每次泪流满面时,她不得不虚构出一个陈泽清围绕在耳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生理上的疼痛。
  温成山在华兰的要求下解散了团队,他在美国的堂妹温雨柔律师专程去和Allen谈判解约事宜。
  一切未知在不久之后成为已知。温子渝沉默地接受一切,从此成为哑巴。她唯一会对温成山和华兰说的一个字就是,疼。
  疼是肢体的疼。大脑已在极度刺激之下深陷抑郁和焦虑中,别说痛觉,她没有任何感觉。她一心求死,又求而不得。
  加洛斯球场的夕阳再度露头,斜斜地照在对面看台。陈泽清猛然惊醒,她的爱人于无数人中望着她,周遭一切都沐浴在这场盛大的金色洗礼中。
  子渝,你说人生不是只有一场球赛。但如果重回到那天,你还会打那最后一场球吗?
  我不希望你打,我又知道你一定会打。我当然希望你能好好地等我回来,紧紧地拥抱,久久地接吻,尽兴地谈情说爱。人生有那么多场球,我们总是能打好下一场。
  今天我要做一个任性的决定。子渝,我来替你打那一场球。我知道即使输了你也会在我身边,你再也不会失联,我也不会。
  奥菲拉的眼里透露出一种忧郁的沉静。她是个前途无限的21岁球员,她从谷底缓慢地爬高而来,决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机会,每次比赛她都当成最后一场比赛。
  依旧是与一贯风格不同的大力平击,奥菲拉下定决心快速结束抢七局。网球以时速超过190km/h的时速来到陈泽清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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