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也许吗,也许吧。
结束大张旗鼓的热闹后大家纷纷离场。像第一天见面一样,8号球场只剩下两人。
“你...”陈泽清总是要做打破沉默的人,她不喜欢沉默。
“还好。”温子渝也一改往日无理做派,假意客套寒暄:“要去国外备赛了?”
“下周就走。”陈泽清忍不住又问,“你怎么把头发剪掉了?”
她最喜欢以前温子渝的一头长发,她分开就分开罢了,至于要像中学生分手失恋剪头发嘛,幼稚。
“在俱乐部有点忙,”温子渝笑得脸有点僵,“这样比较方便。”
也好。陈泽清默念,剪了头发喜欢你的臭小子可能会少点。想到这,她倒是阿Q般得意。温子渝的长发总是松松软软,每次帮她吹头发时双手插进发缝里划拉,发根总有一点生涩的摩擦力。
“你还有没有要说的?”陈泽清偷偷瞟她一眼又试探,“我下周先去泰国,参加完公开赛就去欧洲。大概...很长时间不在国内。”
温子渝边解下绶带边说:“李景然会转学到广州,在橙心训练。我跟安教练说过她的情况,他说橙心愿意承担一部分训练费用,下半年我们会带她继续比赛。”
“还有基金那个事情,你爸...陈主任联系我和安教练,省局已经在研讨了,快的话下半年估计就可以发起。”
陈泽清忽然气鼓鼓地板着脸:“那你呢?”
“我?”温子渝仿佛在说别人,语气淡淡的,“赵医生说治疗进展不错。你有她的联系方式,随时可以问她,我不介意。”
“哦对,你团队里有心理咨询师吗?应该有吧。赛前心理咨询也要重视,别忘记做。”
“你觉得我还会紧张是吗?”陈泽清心里隐隐泛上一股气恼,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嗯。”温子渝点点头,“我知道。预防万一而已,不用在意。”
“陈泽清,”她又补充,“一直没好好感谢你来合作交流,小孩们都很舍不得你,如果以后网协有其他合作,你愿意来的话他们会很高兴的。”
“那你呢?”
温子渝眼角微湿不敢看她:“我吗?我只希望你好好打球。”
“路雨鸣也要去参赛,她跟你说没?”陈泽清开始没话找话。
温子渝预感不能让这种情绪继续发酵,求快刀斩乱麻:“我跟她没联系过。你可以问张琦,她应该有。”
她说完冲陈泽清指了指,“你的绶带给我,我带回办公室。”
“好。”
再无话可说。陈泽清看她已经走出球场,赶紧追上去问:“保持联系,可以吗?”
温子渝没回头,背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算是回应。
在去湖光别墅的路上,温子渝内心忐忑。
好久没见温成山和华兰,甚至春节也未回家,仅仅给老爸打了个电话了事。她还不知道华兰又是什么景象,一想不由得头大。
一进门,温成山就笑眯眯地去迎她:“进快来,你妈没在家,她今晚有应酬要晚点回来。”
“老豆,还好吗?”她放下手里购物袋靠在老爸肩头,“对不起。”
“干嘛又说对不起,以后不要讲,一家人哪有对不起。”他笑着指了指餐桌,“给你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今天我们俩好好吃顿饭。”
温子渝把这几个月的事情捡重要的说,最关键的大事还是要回广州任教。
温成山频频点头:“我一直觉得你放不下打球,这样最好,你喜欢做这个就一直做,爸爸都支持你。要是你现在跟我说去打奥运会,我立刻就给你安排。”
“老爸,你平时跟我妈相处会不会有点委屈的?”温子渝突然没来由地问一句。
温成山突然愣住,随即又狡黠一笑:“这二十年来她的脾气我摸得清清楚楚,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跟你妈性格互补罢了,她动我静,她喜欢主外我喜欢在家,不然能把你养得这么好?”
温子渝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极了温成山看见八岁的她奶声奶气那一幕。
广州的热气又湿又重,小小人儿仰着头说:“哦,你好。”
“爸,我想跟你说件事。”她放下筷子,喝了一大口水酝酿情绪。
温成山猛得一震。
他经常无端猜想,如果他把三年前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女儿,是不是她就不会生病,不会恨她,也不会走。
女儿垂着眼睛,眨了几下:“也许,我说可能,我不想跟张永新或者别的人结婚,我想自己一个人。”
她继续,“又或者有一天我喜欢别人,那个人恰好跟我一样,也是别人家的女儿。”
“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第57章 柔软铠甲
温成山的心“咣当”一声落下地。
自己从小养大视如珍宝的女儿,即使在人生至暗艰难的时刻也没有想过向父母哭诉,反而在这样稀松平常、月光明亮的晚上,低声跟他说她有喜欢的人,那人恰好是别人的女儿。
那又有什么关系!!
“好啊。哦,我是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好。”温成山拍拍她的肩膀,“年轻人的事情我有时候搞不太懂的。像你表妹最近喜欢二次元,每天穿得花里胡哨头发还弄成五颜六色,不过倒也挺好看。”
“子渝,你喜欢什么都好,老爸都支持你。”
“再说了,别人家的女儿肯定也是像你一样被老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你们就是两颗夜明珠呗。”
就如8岁那年,温成山一脸宠爱地对她说:“如果你想吃麦当劳,我们一周最多只能吃三次,再多就被你妈发现了,她会很生气。”
女儿笑中含泪,盯着他久久未说话。
“多大了还哭,过完年都26岁了。”温成山伸手过来抹掉她的眼泪,明明自己眼眶也红了。
广州三月热气腾腾地来了。
初到广州,李景然母女对一切感到好奇,陈静帮她办理完入学手续才准备赶回佛山。
“温老师,我最近考了会计从业资格,年后内聘考试通过后从车间转到财务部了。”陈静少有如此兴奋,脸上浮现出一种红晕的热情。
温子渝颇为惊讶,转念一想李景然这么聪明,就算仅从遗传学上来说陈静肯定也很灵光,她为她感到开心:“我知道美迪集团的财务部很难进,你真厉害。”
“你怎么知道的呀?我从来没跟温老师说过这些。”陈静一脸诧异,她边说边从行李箱掏出来一大堆特产,“这个是我妈做好的。然然说她在学校和俱乐部都有食堂,这些如果周末你们在家里休息的话随便吃吃。”
“温老师,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真的,我很替然然谢谢你。”陈静视线垂落,“之前你停职,我们一直担心你。她每天回去心情都不好,恹恹的。”
“哎呀你看我,不说了不说了。哦对,拆迁款很快就会下来,我知道俱乐部帮忙减免了很多费用,但是然然也跟我讲了,如果她比赛拿不到那么多奖金要我一定把费用补给你们。你千万不要瞒着我,你要是客气我真的很难...”
温子渝笑着帮她收拾东西:“陈静姐你有时候比我妈还要啰嗦,明明我们俩才差8岁。”
陈静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忍不住也笑:“是哦,我今年34岁,你26岁,可不是才差了8岁。”
突然空气安静下来,两个相差8岁的女人站在客厅的小森林里,不由各自涌出一种悲情。
温子渝的悲情源于自己活到26岁,明明还有很多人生体验未做,却好像已活了一辈子。
陈静的悲情默默藏在心里,自己活到34岁,看似已体验过人生大开大合大喜大悲,细细想来却发现还没有几天为自己而活。
东亚女人对东亚女人有一种天然的共情,这点保留在女性之间的情感是一种柔软的铠甲。柔软,但它就是铠甲。
温子渝拍拍她的肩,语气平静又带一丝轻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下半年省局有选拔,我会优先推送她去省局。这几年网球运动员的培养方式很多样化,体制内你不用操心那么多,她也可以出来打比赛,我们肯定不会让她完全放弃职业发展。”
“好好,一切交给你我很放心的。”陈静本来还要说什么,一想到“啰嗦”两个大字又忍住。
晚上接李景然回家,温子渝把白天陈静嘱咐的一应事情记下来,书房里贴了一墙便签。
本想安排小孩住在主卧,又亮又宽敞。哪知李景然强烈拒绝,再三要求温子渝准备一张小床放在温成山的书房。好在搬家时书房几乎被老爸原封不动搬走,空间尚可。
这个敏感的小女孩,温子渝忍不住吐槽。
“我在这里放了一个感应灯,半夜起来上厕所不要怕黑。”温子渝指了指餐桌旁边的墙,说完准备回去睡觉。
“老师,我能跟你一起睡吗?就今天好不好?我...我有点害怕。”李景然顶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似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