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着温子渝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外套领子被风吹得翻来翻去,陈泽清忍不住上去给她拉好。
“走吧,你再想想,你不答应我就不说,好吗?”陈泽清再度妥协。
运动医学研究所四楼窗户口,正站着王医生。她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双臂抱胸摇了摇头。
不多时,心理咨询室里来了另一个人。
“张峰,我必须得提醒你。”王医生已50多岁,是一位极具临床经验的心理咨询师,她忧心忡忡,“温子渝的情况已愈发严重了,你必须让她休赛进行专业治疗。”
张峰一脑袋少白头,最近长了更多白茬。接下来都是重要巡回赛,一旦休赛就得明年重来,就算他等得起,选手也等不起。
犹豫良久,张峰开口:“王医生,我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说实话比赛压力真不大,现在也有赛前心理战术培训。她在崔...在队里受限于训练方法导致效果不好,因此压力倍增。这件事我在努力解决,下个月打完比赛就要开总教练会议,到时候会重新分组。”
王医生速来强硬,她永远都客观站在队员的健康角度考虑问题,并不买账:“张峰,我说的很清楚,我是在提醒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温子渝患有伴随焦虑症表现的中度抑郁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这代表在她身上抑郁症和焦虑症的症状同时出现,她有持续的焦虑不安、注意力不集中、自我评价降低等多种负面表现,这样的状态下怎么可能达到训练效果?”
“国家队的选手都是一层一层选拔上来的,培养一个队员耗费多少资源你比我清楚,好好的人才不能这样毁掉了!”王医生越说越急,气得把眼镜一摘,不停地按太阳穴。
张峰一双输快把脸皮搓烂:“我真在努力解决,再等等。或者这样,你我去找总教练汇报,这件事情我插手起来也很被动,但我跟你一样,我也很珍惜温子渝选手。”
王医生头疼得要命,频频掐住太阳穴:“现在你是她的带教,我不想找崔永亮,我只找你说。温子渝多次心理咨询结果中已经表现出对崔永亮的极端抗拒情绪,这个问题得快点解决!”
两人相顾无言,这该死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了规矩却难画方圆。
事不宜迟,王医生见张峰迟迟没有动静,终于在某天下午给总教练打去电话。
倚老卖老谁不会,我都快退休了能奈我何。
姜还是老的辣。一经汇报,总教练立刻安排各位教练盘点队员情况,召开研讨会。
此时,张峰正带着路雨鸣、温子渝、陈泽清和张琦在马来西亚比赛。
马来又称大马,属于热带气候,从北方呼啸的北京落地到吉隆坡,几人纷纷去换衣服。机场里有更衣间,陈泽清非要死皮赖脸地缠着那人,挤到一处。
“你!”温子渝狠狠地剜了一眼。
“嘘...”陈泽清贴上去,圈在人耳边悄悄说,“我想你了。”
两人面部红血丝占比立刻充盈至100%,温子渝忍不住推她:“好烦。”
“我好久没见你,你和路雨鸣训练不跟我一组,我想找你说话都没机会。”
“快点出去啦你,一会儿被她看见又笑话我。”温子渝急了,红着脸踹她。
“嗷,好痛!”她立刻闪身一躲,拧开门锁晃了出去,差点撞上路雨鸣。
“哟,你俩说什么悄悄话,还避着我。”路小雨的嘴,像羊驼口水。
臭呗。
温子渝慌忙中抬头,双颊绯红直直地撞进路雨鸣戏谑的眼底。
第44章 积分赛日常
完蛋,好像晚了一步。路小雨暗叹一声不妙,心有不甘。
大马比赛持续10天,此次几个选手靠资格赛入围正式赛。赛前大家仍是紧张,张峰听取了王医生的建议,特别给大家做了一番心理战术指导。
开完会,路雨鸣追上来拉住温子渝:“这次排到你的都是打爆发的,注意节奏别乱。训练的时候我看你脚踝的伤一直没好,有问题吗?”
“还好。”温子渝低着头闷闷不乐。
刚回到房间就有人敲门,她心想肯定是陈泽清这家伙。
“刚才路小雨跟你说什么了?”陈泽清最近吃醋吃得急,每每看见那俩人在一块就浑身难受。
温子渝不想理会,自顾自打开电脑看视频。后天要对战西班牙选手瓦伦蒂娜,那位人高马大,来势汹汹。
陈泽清不禁警铃大作,她站在椅背后划拉着温子渝的头发:“你心情不好?”
温子渝不答话。
气压越来越低,陈泽清越发不安,赶紧拖了椅子过来并排坐下:“跟我说说,你别一个人憋着。”
她猜到温子渝又焦虑了。
大马天气热,温子渝穿得清爽,一双长腿并拢着呆坐在桌前。说是看视频,但电脑打开很久还停在空白搜索页一动没动。
“你不说的话,那跟我抱抱...”陈泽清揽着她的肩膀半抱着。
“陈泽清...”
“你别气,我有科学依据。拥抱可以让大脑放松,释放多巴胺,这样你就不焦虑了。真的,我查过。”陈泽清边说边讨好地蹭过来,把头枕在人一双腿上。
“神经。”温子渝嘴上说着,但却没动。
一度房间里更热了。
“我去空调调低一下。”她拍拍陈泽清的头,起身去调墙上的控制器。
“诶...”
“我想...”陈泽清一路跟着贴上来,从背后抱住她。
温子渝按住她围上来的手,语气不甚开心:“明天还要热身训练,你快回去休息。”
“我不...这也算热身,吧...”
“...你”
空调再低也无用。一路湿热延展,随两人跌进棉花里去,柔软生涩。
陈泽清这颗晃荡的心,如此才有了点眉目。
喜欢温子渝好像是件天然的事情,她喜欢她眼睛、眉毛、头发,喜欢她球场上沉静、轻蔑、胜者为王,甚至抛开这些不谈,单纯喜欢她的味道就很好。
她像一块超强磁铁,只要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贴上来,显得人好不要钱的样子。
本质上来讲,人喜欢另一个人,大概率是对方身上有着自己不具备但又向往的特质。
陈泽清忽然有点明白,温子渝身上那种吸引人的特质从何而来。
也许自己过于松弛地长大,导致对一切都满不在意。而温子渝不一样,她身上有种从容的紧张感,这种既从容又紧张的矛盾感具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让人感觉温子渝很鲜活。
一面是从容地咬上去杀.人,一面是在洞穴里恬舐伤口。前者让人想要征服,后者让人想要怜爱。
综上所述,只怪自己太没出息。
“我好喜欢。”陈泽清捉住那人伸过来的手,不许她打扰。
“嗯?”温子渝陷在枕头里,听不清那人在下面啰嗦。
“没什么...”那就做一只小狗吧。小狗可以没出息,小狗只要爱。
人类设定确实有这一条,做...这件事释放的多巴胺永远排名第一。
这句话与“拒绝黄赌毒”不谋而合。本质上都是在告诫人类,世界上最容易上瘾的事情就这三件。
“你好点吗?”陈泽清凑过来,“知不知道?”
“什么?”她眼神懵懂。
“人紧张的时候和放松的时候味道是不一样的。”陈泽清狡猾地说。
“你...”她被噎住。
“我比较喜欢开心的你,是甜的。”
温子渝心里一热,焦躁再度从血管里升腾起来。
把人赶走后,她大大地冲凉一番。大马怎么像广东一样,咁多热气。
10天赛程只过一半,几人就结束了本轮任务。
每人进入首轮即拿下30积分,陈泽清和温子渝止步8强,再得60分。张峰知道温子渝已尽力,不再多说。
一行人简单庆祝了下,准备第二天启程。
回国前一晚,张峰得知了总教练在总局训练基地开研讨会的消息,一路上他忐忑不安,把针对温子渝选手的汇报材料改了又改。
几个人再这样打下去永远都在WTA500以下转悠,什么时候才出一个扛起大满贯的人。张峰每天一睁眼就发愁,恍恍惚惚总看见19岁的自己。
那年他19岁,在国家队已训练两年时间。
彼时由于张峰的教练临近退休,一名刚退役的选手安云州暂时来接替他。就这样,27岁的安云州和19岁的张峰变成了带教和队员关系。
张峰显然不服气。
大家都是队员,怎么你退役了摇身一变就成了我的教练,况且没见过安云州有卓越战绩,不过也是中规中矩的参赛一轮游。两人彼此较着劲,一个不服,一个想让他服。
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说,教练的意义重大。两人相处最基础的就是信任,没有信任那一切免谈。安云州明白这个道理,一直努力尝试化解张峰的敌意。
训练中途休息,安云州敲敲手里的记录册:“张峰,我看过你的健康日志,训练强度过大。你知道么,一个专业网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中,每一千个训练小时就可能发生伤病2.5次,大概六成都是过度训练导致的,急性创伤只占不到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