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男子惊恐之下回头,发现温子渝已滚远,迎面是另外一人。在枪声和警告刺激之下,人的肾上腺激素爆表,混乱之中举刀就砍!
“陈泽清!”
一瞬间,温子渝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而后陡然一片空白。如海滩上无人关注的离岸流,在某刻突然汹涌来袭,把人迅速卷进黑暗冰冷的深海。
陈泽清,你不可以死。
你今年才25岁,你不可以死。如果有一天你要死,那你也是好好地老死,你要打完大满贯再退役,要找到喜欢的人谈一场热恋,你要在国外举行浪漫的婚礼,还要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我不要你今天死。我想让你享受过人生所有的美好之后再去死,让你开开心心无牵无挂再去死,总之就是不能在今天死!
温子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脚踝也几乎没了痛觉,奋身一跃到她身前,伸手把她扑倒在地。
“咣当!”俩人摔出去两三米远,惊魂未定。
刀已落下,顺着温子渝的背划过去,立刻氤湿一道血印。
侧面包抄的特警一拥上前,把男子死死压制在地上。
“子渝...”陈泽清的心一沉,手上粘糊糊糊,湿湿热热。
一股咸腥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冷的味道。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开始打冷颤。温子渝扑过来时正撞到她的下巴,那一瞬间她还在想,好痛啊子渝,每次都是你撞我,打我。
她见温子渝半肘支撑在她胸前,呆呆地看着她。陈泽清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背,感到一股暖流正顺着胳膊滴下来。她的耳朵轰然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你好,请问伤者伤到哪里?是否可以移动?”
“你好,请你注意一下,我们要扶她起来。”
一群人说着话围了上来,把温子渝拉起带走。她的眼前像一部默片,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持续不断的嗡嗡声震耳欲聋。
“子渝...”她失声张着嘴,被人拉了一把才站起,茫然四顾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我没事!”
有个人冲她招手,简短一笑。
那是谁,是温子渝?她跟着跑过去:“让我一起。”
“请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我是她朋友,麻烦让我一起去。”
医院急诊室里,医生用大瓶的生理盐水冲洗温子渝背上的伤口,洗干净后又涂几遍碘伏:“还好伤口不深,但是可能会留疤。”
医生说完,又拿医用胶布贴了一长条才算完事。
王世光看见医生从帘子后面出来,交握着双手:“医生,我们老师需要打破伤风针吗?我们老师伤成这样是不是得要休假?”
“这位男士,”隔着口罩,女医生的森森冷气直往外冒,“请你不要进来,患者还在处理伤口。”
她顿了一下:“这点表皮小伤用不着休假,‘你们老师’不碍事。”
医生特意把“你们老师”四个字的音节加重。王世光忍不住扶着脑门儿,站在一边讪笑。
“走吧,没事了。”温子渝拉开帘子对王世光说。
王世光敢怒不敢言:“温老师,你还能回去吗?要不要休息下?”
“我和陈教练去跟警察做笔录。对了,下午要麻烦王朝一替我上课。”温子渝说话间走到门口,“王部长,我还有事拜托你。”
两人避开陈泽清和女医生的视线,边说话边去到走廊尽头。
从医院出来后,陈泽清和温子渝上了警车。
“你怎么想的,干这种事。”陈泽清觉得发冷,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蔓延上脊柱扩散。
温子渝余光一瞄,语气平静地像逛大街:“不知道。”
前座的警察似乎感到气氛逐渐尴尬,浓度承受不住,趁红灯时试探着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来找你吗?”
“不知道,我跟他也只见过两次。”温子渝直起上身,背后伤口有些牵扯的疼。
警察像是自问自答:“刚才同事跟我说,他老婆跟他离婚了。”
嗯?他老婆,跟他离婚。温子渝脑子里闪现出陈静的脸,那个闷热的堂屋里身穿长衣长裤的女人。
“他不只家暴,还虐待女儿。老婆跟他离婚他不同意,后来他老婆带女儿回娘家去了。”
离婚,家暴,虐待,回娘家。
突如其来的海浪涌进来,温子渝被这几个字冲刷得浑身潮湿又冰凉。
她眼里蒙上一层潮气,冲着前排的警察小心地问:“你好,今天的案件涉及到未成年人,请问可以申请不公开处理吗?拜托你,如果需要,我,我可以找律师。”
话说到一半,她急忙转头看向陈泽清:“看到我手机没,我打给表姐。”
“我给律师打过了,别急。”陈泽清语气缓和下来,“我听见你说他是谁了。”
温子渝干燥的唇上泛起一圈干皮,听见她的话低头抿了抿。
“你刚才跟王部长说什么了?”陈泽清好奇。
“就...没事。”万幸发生在中午放学后,但凡或早或晚估计现在已满城风雨。
做完笔录刚好下午三点,两人都没吃中饭,精神一放松下来就饿了。
陈泽清看到她背后的T恤上沾了不少血迹,脱下外套递给她:“你换下衣服,我们去吃饭。”
“我想回家休息。”刚说完,温子渝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呱”了一声。
两人别过脸去,各自偷笑。
“温老师!”刚一出警察局大门,一对母女站在岗亭边。
李景然哭成了泪人。
第22章 失败的作品
一番推脱,四个人终于上了车。
温子渝忍着背后的疼,拉起小女孩的胳膊:“李景然,老师向你道歉。今天发生这件事,对不起。”
她见小孩扑簌簌地掉眼泪,冲着前排的陈泽请问:“陈教练有纸巾吗?”
“没。”果然不带纸巾的习惯一直没改,温子渝翻了个白眼。
陈静见状从包里拿掏出纸抽递给女儿,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先不哭了然然,听温老师说完。”
“陈静姐,我也跟你道歉。当时去你们家,反倒给你弄了个麻烦。”温子渝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子,一是因为陈静的离婚事件,二是因为差点伤到陈泽清而心有余悸。
陈静和李景然抿着唇角,侧面看过去这对母女长得异常相像,她们都有双大眼睛,闪动着某种未知的情绪。
听到温子渝道歉,陈静的脸立刻红温,她搂着李景然的肩:“你不是有话要跟温老师说嘛,现在可以说,没关系。”
李景然从眼泪里回过神,得了妈妈的鼓励,她抬头泪汪汪地看着温子渝。小孩的眼睛很漂亮,眼泪冲刷过后像星星放闪。
“温老师,我想跟你说,”小孩仍旧抽抽嗒嗒,“那个人很坏很坏,他会欺负妈妈也会打我。我恨他。”
“李景然,”温子渝把小小一只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要去恨别人。你只需要把他从你的世界里丢出去,只关注你在乎的事。”
“比如你爱妈妈,爱打网球,你还喜欢老师是不是?我们只记得这些,不要记那些不好的事。不好的事大人都会解决。”
李景然似懂非懂,眼泪打湿几缕短发粘在脸颊上,趴在她怀里渐渐止住抽泣。
陈静坐在小孩身边一直低着头默默流泪。她原本就皮肤白皙,脸上意外地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粉色。
“陈静姐,真的很对不起,我是从警察那听说的。不过我问了这种情况可以一边办理离婚一边审理他的案件,两边都不影响。如果你需要起诉,我...我有位表姐是本地的律师,我帮你联系你看好吗?”
陈泽清适时插进一句:“你放心,他这种可以判十年以上,我问过律师了。”
“妈妈,十年后我已经长大了。”李景然听到陈泽清的话,眼睛流露出一种兴奋的神情,使劲摇着陈静的胳膊。
车上陷入沉默。温子渝不敢看陈静的眼睛,她看到她今天特地穿了短袖,胳膊上数团近乎消退的淤青痕迹。以前训练摔伤被撞是家常便饭,温子渝对这个痕迹再熟悉不过。
陈泽清打开车门:“到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送你们回家。”
见陈静一动不动,陈泽清只好看向李景然:“李景然有没有想吃的,妈妈喜欢的菜你知道吧?”
不等小孩说话,陈静突然伸手拦住温子渝:“温老师,我需要律师,不过...不过我...”
“没关系,她是援助律师。”温子渝搂着陈静的肩,“走,我们去吃顿饭。对了,你得给李景然加油,下周她就要去比赛了。趁着现在得好好管管她,她就快不听话了。”
晚上回家,温子渝一进门险些被闪瞎。客厅里灯光大开,坐着两尊大佛,爹地,妈咪。
她心头一惊转身想跑,华兰一声“站住”给她硬拽了回去。
“妈,今天不加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