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完结屋>书库>都市言情>春山归远> 第207章

第207章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对男子深感同情的样子。
  男子的脸色却一点点地白下去了,最后咬了咬牙道:“真是背运,遇上你们这三个小魔星……三十两!想带走它就给三十两银子,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温容直吓了一跳:“三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男子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道:“我还当你是什么有大善心的公子哥儿呢,区区三十两就舍不得了?那还出来装什么阔啊!”
  温容直咬了咬牙,三十两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谁会没事带三十两现银出门溜达?这个时候又总不好再跑回家去取钱?
  他在身上翻了翻,只翻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又找出些散碎银子,却还差六七两,不得不转头冲另两人道:“你们有钱吗?凑凑,回去还你们。”
  跟着这些少爷,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忽然发什么奇想。谭玄叹了口气,从怀里也摸出些碎银,谢白城也凑了些,还很温和地笑了笑,对温容直道:“不必还了,当是我们一起救的嘛。”
  温容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银票和碎银子递给男子,男子接过来掂了掂,觉得只多不少,很是不忿地哼了一声,拿眼睛往木桶一睃:“归你们了!”
  两位少爷都很高兴地把木桶往自己这边提了过来。男子把钱揣进怀里,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温容直高兴地对木桶里的大鲵道:“好啦,你放心吧,不会有人吃你了!”
  谢白城则好奇地看向谭玄:“你怎么看出来那人有不举的毛病?”
  谭玄往那人走远的背影指了一下:“你没发现吗?他脸色蜡黄,眼下青黑浮肿,身材看起来挺强壮,实际上脚步虚浮,标准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再看看这条大鲵的尺寸,也就不难猜出了。”
  谢白城笑道:“难为你居然知道偏方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谭玄顿时咳了一声,温容直则在旁边扑哧偷笑。
  这个问题似乎需要好好说清楚!
  谭玄正色道:“我在衡都,什么三教九流都打过些交道,自然听说过些杂七杂八的。”
  但小谢公子好像压根没有多想,反是挺佩服地点了点头。
  谭玄扭头看向温容直,这家伙还捂着嘴蹲着呢,都是他惹出来的事!
  他没好气道:“你把这条大鲵买下来干嘛啊?总不至于要带回去养吧?”
  温容直愣了愣,旋即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嚷起来:“放生啊,当然是放生了!它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该让它回到自己的家园,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嘛!”
  谭玄皱起了眉:“放哪里啊?别你前脚放了,后脚又被人捉去卖!”
  这确实是个问题,得替它找个好归宿。温容直抱着木桶,茫然地逡巡着四周,琴湖虽然烟波浩渺,但如此热闹,显然不是适合放生的好地方。
  这时,谢白城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道:“送去灵元寺吧!常有人在灵元寺放生做善事的,师父们也会照看着些,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他这么一说,谭玄和温容直都一起抬头望向不远处依山而建的灵元寺。
  第170章
  他们就转头上灵元寺去了。
  一路上得提着水桶,好大一只大鲵,再加上水,真的是够沉的,温大少爷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从小手里拿过最重的东西大概就是砚台,虽然他也很自告奋勇、亲力亲为地来拎,但毕竟实力有限,还没走几步便给坠得身子都歪下去了,所以绝大部分时间,是谭玄和谢白城两人合力拎着的。
  他们这阵仗当然也招了不少注目,不过少年意气,就是挥斥方遒,自己在兴头上,哪里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议论?
  到了灵元寺里,放生却也有放生的规矩,不是随便找个地儿一扔就成的,他们先找了个小沙弥问了,小沙弥引着他们找到个中年和尚,小谢公子又很大方地出了些香火钱,和尚顿时很殷勤地带领他们到了放生池。
  灵元寺的放生池很大,水深而幽碧,旁边又有一块高些的地面,可以供放生的鼋鳖之类的爬上去晒晒太阳。周围嘉木环绕,还有不少善男信女围在一旁或念念有词,或撒些铜钱。
  温容直却为难,按书上说大鲵喜爱于阴暗潮湿之地生活,最好是溪谷洞穴之内,放生池虽好,却不适合。于是征得了管事和尚的同意,他们往后走上了乾春山,总算找了一处还算合适的地方,把大鲵放进了清冽的溪水之中。
  大鲵甩甩尾巴,潜进溪水中,划动短胖的四肢拥抱它的新生活去了,温大少爷和小谢公子都站在溪旁,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它离开。谭玄站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三十两银子消失在芦苇丛后。
  温大少爷叹了口气,很想作文一篇以资纪念,可惜现场既无笔也无墨,总不好拿根树枝在泥地上大发雅兴,便只好暂且作罢,留待回去之后再说。
  以大兴人的传统,这灵元寺来都来了,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转了一圈。
  温容直念念叨叨说要去烧一炷香,他明年要入场考会试,说得拜拜菩萨安心些。谭玄和谢白城便陪他去,只是温大少爷的钱包为了搭救大鲵已是空空如也了,还得谭玄掏钱给他买香烛。
  谢白城在旁边探头看着,忽然笑起来,问温容直:“听说衡都有榜下捉婿的风俗,你明年考中了,会不会在榜下被人捉了去?”
  温容直一愣,抱着满怀的香烛却没说话。谭玄在一旁嗤笑了一声道:“他不会被捉的,他早定好亲事了,明年要是考中了,就差不多该迎新娘子过门了。”
  谢白城呆了一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容直,温容直雪白的面皮上却忽然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对着谭玄道:“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乱说什么!考试才是最要紧的,要考不中得被我爹念死了!”
  谭玄不以为然道:“什么叫八字没一撇啊,不都下过定了?陶大学士的三千金,可是衡都有名的蕙质兰心的才女,你还在这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呢?”
  温容直脸色更红了,低头道:“我我我我去烧香了!”说完便疾趋而去。
  谭玄在他后面笑道:“别忘了也替陶姑娘祝祷几句!”
  温容直的步子顿时迈得更快,钻进人缝里不见了。谭玄带着未尽的笑意转过头,却蓦地看见谢白城正狐疑地盯着他,长而秀美的眼睛清冷冷的,看得他一激灵。
  “怎么了?”谭玄小心翼翼地问。
  谢白城淡棕色的眸子转了转,嘴角一撇:“怎么听起来你挺羡慕的嘛!”
  谭玄忙道:“我哪有?我没有,绝对没有!”
  谢白城哼了一声:“蕙质兰心的才女嘛,谁不喜欢,你也不必辩解。”
  谭玄却道:“我不喜欢。”
  谢白城差点给他噎住,看向他,却见他当真是一副认认真真地坦荡模样。
  他心里忽地微微一动,刚才涌起的一点不愉蓦地消散了。但表面上他却把目光移开,只看着一旁写着香火名目的牌子:“……怎么忽然之间大家都开始说什么亲事了,真是没意思的紧。”
  谭玄笑道:“你还小,自然不必着急。”
  谢白城却又转眸看向他:“那你呢?你着不着急?”
  声音却有些小,有些不那么确定的意味。
  谭玄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笑道:“我也不着急啊,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谢白城抿了抿嘴唇,目光又转开了。周围的人其实很多,都是忙着掏钱买香烛的,目光中都带着殷切地祈盼,祈盼那一缕渺渺香烟能为自己带来一份冥冥中的保佑。
  他们这两个没事干的闲人在这样急忙热烈的人群中就显得很格格不入,像浓墨重彩中的两点留白。
  这时谭玄却忽然道:“算了,我也去烧炷香吧。”
  谢白城不禁感到奇怪:“你不是不信神佛的吗?”
  谭玄“嗯”了一声:“是不信,但有些事……怎么说呢,好像也只有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谢白城看着他的侧脸,却是一改之前的云淡风轻,露出一点凝重和怅然,稍一思索便忽然明悟过来,轻声道:“是为齐王殿下祈福吗?”
  谭玄有些讶然地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这都能猜到?小谢公子真是厉害!”
  谢白城犹豫了一下,也掏出钱来:“那我也买吧。”
  谭玄笑着道:“你要求什么?”
  谢白城从负责售卖香烛的居士手里接过东西,自自然然地道:“我也替齐王殿下祈祈冥福好啦,他是好人嘛!”
  停了一会儿,他又望向谭玄,微微笑起来:“也替你的家人祈福吧。”
  谭玄蓦地一怔,愣愣地看着他。浓郁的树荫遮在香烛店铺上头,只漏下些细碎的光斑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像密密地筛了一层梦的碎影。
  谭玄的笑容从流光的深处漾开,他对着那个俊秀无双的白衣少年道:“白城,你真是太好了。”
  谢白城抿唇浅浅一笑,往大殿的方向示意,两人一道并肩走过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