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说着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就比如说,你若是识时务,我也可以给你个痛快;若是再这般东拉西扯,便今日割你一只手,明日割你一只脚,替你上药包扎好好将养,待成了人彘,便求死也不能,岂是什么好滋味?当然你尽可以继续逞英雄,装好汉,说不在意,可谢公子还在我手里呢。像谢公子这般俊雅的容貌,莫说谭庄主你喜爱得紧,现下不少倞罗贵族也学了南风,谢公子这样的美人,把手筋脚筋挑断了,再拿秘药喂了,好好调|教一番,那叫一个温香软玉,只怕那些倞罗的王公贵族要竞着价来抢呢!”
他阴冷的声音回荡在洞穴内,一时间除此之外,四下里竟是寂然无声。只能听见火焰在墙壁上哔拨地燃烧,洞穴深处传来水珠从洞顶坠入积水的滴答,外面天应该已经亮了,似乎有早起的山鸟,忽而发出了一连串哨子般的啁啾,直透过厚重的石壁传进一丝细微的声响。
谭玄扬着头死死地盯住殷归野的脸,殷归野俯视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残忍戏谑的笑,就像一头猛兽随意玩弄着利爪下的猎物。
“你是不知道那些秘药,啧啧,我特意请来了一位神农寨制药高手,那可真是技术超群。”他一边说,一边往后方瞟了一眼,正是看向那个戴着兜帽、一直缩在角落看不出所属阵营的人。
“嘿嘿,别看谢白城给你玩了这么多年,用上那药,不出三月,又能紧得如处子一般。且吃的久了,就什么都忘了,只想着……”
“殷归野,你当着我的面这样放肆,是做好死的觉悟了?”谭玄骤然出声,打断了殷归野的话。
殷归野一愣,低头去看谭玄的脸,只见他双目如电,直刺到他面上。那灼亮目光中蕴着的勃然怒气和肆意流淌、毫无掩饰的冰冷杀意让他不禁浑身一悚,但旋即又冷笑起来,反而往前逼近一步,俯身道:“谭玄,我真是有点佩服你,还这么装模作样的……”
他话音未落,脸色骤变,来不及直起身子就猛地向后退。
但即便他动作迅如疾风,也来不及了。
谭玄出手比他动作更快。
他本该被牛皮绳索紧紧缚住的手居然闪电般击向了殷归野的小腹!
殷归野骇然大惊,用来捆绑的牛皮绳索是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的,柔韧坚实,越是用力束得越紧,即使内力深厚也奈何不得,最适合用来对付武林高手。谭玄怎么可能挣脱?!他又是什么时候……
但时间根本不容许他细思,谭玄手掌裹挟着的强劲风势已触到他衣袍。退势已尽,避无可避,他不得不吸气收腹同时运起内力抵御,但仓促之间只能调得五成内劲,谭玄这一掌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殷归野只觉气海震荡,浑身真气乱窜、血液翻涌不止,“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所见之物瞬间重叠模糊起来。他连退了三四步,才勉强停住,一时之间只觉真气涣散,竟是一口气都聚不起来。
站在谭玄左边之人,手持长刀,骤见变故,立刻握刀下劈。但谭玄动作却似乎比他眼睛看到的更快,他一击殷归野得手后,立时回撤,手肘往上正抢在他刀劈下前撞入他怀中,直击于他肋下。他顿时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剧痛从肋下炸开,还未来及调整身体重心,谭玄已然出腿横扫他下盘,在他失去平衡跌倒之际,伸手一扭一转,他手腕一麻,长刀已然到了谭玄手中。
站在谭玄右边之人,手执长剑,跟左边之人同时出手,谭玄一击殷归野,再击左边之人,绝无余力再同时顾及右边,更何况他右肩为殷归野所伤,应该整条右臂都抬不起来,绝无反抗之力。
果然不出他所料,剑锋几乎已触到谭玄右肋,然而身后忽然一股大力撞来,右边持剑之人顿时被撞个趔趄,随即一双脚蹬在他身上,力量虽不算大,却也足以让本就失去平衡的人跌倒在地,随即他便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如一只矫健的羚羊般蹿向殷归野。
“还我家人命来!”一声凄厉而近乎疯狂的嘶吼响彻洞窟。
殷归野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那个原本以为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满脸是血、状若疯癫般向他扑来。
她的手中似有一点银芒,即使只映着暗淡的火光,依然耀眼得可怕。
那点银芒直奔他胸腹而来。
变成了没入身体里的,长约一指的冰凉。
第73章
殷归野毕竟是纵横江湖数十年的顶尖高手。
关键时刻,他一咬舌尖,心头清明,真气自然灌注于四肢百骸。
孟红菱不知藏于何处的那柄小暗器固然锋利非常,但他于电光火石间依然避开了要害,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那小刀如此小巧,只要不是刺中要害,根本造不成什么危害。只是事先大意了,没拿这个小丫头片子当一回事,谭玄手上的牛皮绳索应该就是她这柄小刀割断的。时机大概就是谢白城高声喝骂,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他身上的时候,给这小丫头钻了空子。
所以谭玄被他刺那一钩的时候才硬挺着腰背,绝不往后弓身退让,因为他要挡住已经被割裂的绳索!瞒过他们的眼睛!
内力震不开的绳索,却防不住利刃!那小丫头竟然装死,还偷藏了暗器!是他们失算了!倒不如一抓到谭玄,就挑断他手筋脚筋,废了他功夫。只可惜自己还是托大了,自恃武功高强,人多势众,他们绝无翻盘之理,不愿显出谨小慎微的样子,倒像是多怕谭玄似的。
殷归野硬受了孟红菱这一刺,旋即挥出一掌。那小丫头压根武功平平,在他这一掌之下,就像个破布风筝,倏地便飞了出去。
她身后谭玄已经一刀结果了这把刀原本的主人,正转身荡开右边之人的长剑,千钧一发竟还分心硬用已经受伤的右手挡了孟红菱一挡,但这于事也无甚可补,孟红菱依然“咚”地撞在石壁上,随即滚落下来,像个坏掉的布娃娃般一动也不动了。
谭玄出手如电,手中长刀虽不是朔夜,却依然用得出神入化。这是生死一线的关头,再无容情的可能。所以用十成的内力震开对手长剑后,他变招极快,在对方能够做出反应之前,长刀已然自左肩掠过,正砍在那人脖颈上,鲜血“呲”地一下喷了出来。那人晃了晃身子,下意识的抬手捂向伤口,却没有丝毫作用,只换来双膝一软,跪倒于地,随即上半身也再无力支撑,扑通倒下。
直到黑暗永远降临在他的眼前,他依然不能置信,这世上竟有这么快的刀,这么快的刀,竟是一个已经身负重伤之人使出来的。
谭玄和殷归野再度当面对峙。
他们这一边虽然已经死了两个人,但其实只是兔起鹘落的几下,不过是眨眼间的变故。
但他们这边发生变故的同时,其余的人也立时做出了反应。
韦澹明和他身边那两人立刻起身冲向谢白城,而那个拿短蛇矛的人则冲向他们这边。
谢白城当然不会干坐着,他在韦澹明起身的同时就往旁边一栽,就地向后面光照不足的有积水的地方滚过去。
韦澹明哪里能容他躲开,这个时候只要抓住了谢白城,就重新掌控住了局面。至于谭玄和殷归野……他心念忽然一动,谭玄竟如此骁勇,倘若他能杀了、至少是重创了殷归野,岂不是大大的便宜?就算他们两败俱伤,得利的人依然是他!
心中转出这样的念头,韦澹明的脚步就不由得慢了下来。
谢白城又能逃到哪里去?这个洞窟之内,他插翅也难逃。更不用说他身上绑的绳子可没人给他弄开。
只要谭玄和殷归野分出结果,他就趁这个时机抓住谢白城。
殷归野重伤或身死,那谭谢二人就随他如何处置。就算是殷归野杀了谭玄,也不是不能接受。如此一来,他就得不到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玉璋经》,医不好他的内伤,假以时日,他便会越发衰弱——
韦澹明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洞窟内的空气似乎突然有了一瞬的凝固,一丝难以形容的沉闷骤然充斥,随即几声闷响透过石壁传入,整座山似乎都跟着震颤了,头顶有细小的碎石雨点般簌簌落下。
众人仿佛都被看不见的巨拳击中,站立不稳。韦澹明等人都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惊恐地抬头看向洞窟穹顶,但那一团黑暗笼罩之处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碎石下落、烟尘弥漫。
“地、地动了?!”一个人失声惊叫起来。
不,不是地动。
韦澹明想。他少年时曾遇到过一次地动,那不是这样的动静。那个要更严重,是从大地深处发出的、让一切事物都无法抵御的震颤。这个,这个更像是发自洞窟外部……
他心念一动,忽然猜到了什么,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入口甬道内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殷归野当然也听到了脚步声。
他暗啐一口,心念电转,已然明白这是谭玄他们的援兵到了。只是他们怎么找到如此隐秘的所在的?他确信带着谭玄一路过来,他没有可能留下任何指路的暗号。更何况机关竟形同虚设……这个动静,是用了火药强行炸开?他们怎么会有火药?能有火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