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玉璋经》果然是他取走了。”谢白城的声音却忽然响起,“看来他房中那处暗格内,我们推测的少了一本的就是《玉璋经》了。他这是拿去给什么人了?为什么《玉璋经》他却一直放在身边?”
谭玄道:“大概因为他并不打算修习,所以觉得不甚重要,但又认为是个好东西,所以不知怎么处理好,就干脆随身带着,然后存起来了事吧。”
孟红菱听他们说着,蓦地想起刚才自己心中浮出的疑问,下意识的抬头:“那个《玉璋经》又是什么?谭庄主你……好像曾经问过我知不知道?”
谭玄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常地道:“是前朝高人玉璋子所创的一套极高明的内功心法。江湖上失传已久,唯一孤本是发掘前朝遗迹所得,藏于大内。我师父就是修习的这门心法,自然,我也是。”
孟红菱呆了呆,又问:“那,那韦长天怎么会有的呢?”
谭玄很有耐心地继续回答:“因为是我们送给他的。朝廷想去除离火教已久,但又不愿动用大军。而且边境用兵,也容易和倞罗发生冲突。所以一直想用尽可能小的代价去办成此事。后来有人想出办法,将被传为顶级内功心法的《玉璋经》做一些小手脚,再设一个局让韦长天以意外的方式得到。他长期修炼焚玉神功,必遭反噬,伤及心脉。传说中《玉璋经》最为浑厚中正,修习之甚至可以疗愈内伤,所以我们推测韦长天得此秘籍,不可能不练。而做的那一点小手脚,却就可以让他初期情况好转,但很快就会走火入魔。”
孟红菱简直惊呆了,想了半天才傻傻追问:“可韦长天也是很厉害的高手,他、他竟没有发现吗?”
谭玄已经把刚才搬开的地砖又盖了回去,还踩了两脚,确定已经复原,直起身来道:“也是赌一把。不过应该很难发现,因为是四个大内顶尖高手共同商议完成的,而且最终全书只改了八个字。”
第62章
孟红菱真不知道该感叹武学的世界太高深莫测,还是大人的世界太尔虞我诈,总之她小小的脑袋一下子涌进了太多信息,感觉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谭玄却向她伸出了手:“钥匙,暂且由我保管可以吗?”
孟红菱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说的是之前交到她手里的那柄黄铜钥匙。之前不知道那是干嘛用的,看了信后才知道关系重大,由她拿着当然不如由谭玄拿着稳妥。她乖乖抬手,把那柄刚被她握热的钥匙放进了谭玄摊开的掌心。
谭玄把信封捏在手里,似乎打算交给她,她连忙去接,信封在她手掌上空转了一圈却又回去了,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谭玄,谭玄对她宽慰似的一笑:“这个,暂且也由我保管吧。”
手重新垂落在身畔。孟红菱低着头,无意识的又转了一圈左腕上的银镯。其实按照爹的设想,这些都该是她的事来着,连继母并两个弟弟,爹都托付给她了。她真无法想象单靠自己面对的话会是怎样的局面。
虽然爹这么相信她,夸她坚强聪明她是很高兴,但说句实话,能有人倚靠,被人庇护,她更感安心。
她偷偷瞄着谭玄和谢白城的身影,蓦然惊觉这一路行来,她竟不知何时忘了自己是“无依无靠的天涯孤女”这个念头。
那两人低声的交谈着,开始往门口走。孟红菱连忙跟上,只听谢白城道:“《玉璋经》会给谁了?谁能知道这在孟远亭手里?”
谭玄道:“应该是离火教的人。韦长天得到《玉璋经》应该只有他们教中人知道,除非宗天乙告诉过乔古道。但宗天乙既已知道韦长天修习之后走火入魔,再告诉乔古道又有什么意义?”
谢白城道:“也许告诉他这就是韦长天走火入魔的原因?乔古道也未必对《玉璋经》不眼馋,说不定会觉得韦长天修习出了岔子,自己却未必呢?”
谭玄想了想才接下去:“孟远亭在信里只提到他们俩图谋钱财,倒没有提到还预备把《玉璋经》弄到手。乔古道既能得名,也能得利,对他而言好处已经足够,宗天乙也犯不着再加码。与其把《玉璋经》都供出来,还不如想法子自己留着,岂不也是一张底牌?二人不过利益勾结,彼此哪能掏心掏肺呢?”
谢白城觉得他这番分析倒是颇有道理,微微点头。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经走回了门口,时飞和程俊逸依然守在门边,那个管事的汉子也坐在一旁石头上老实等着。
见他们出来,时飞立刻看向谭玄,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他们已有收获,便轻快地招呼那汉子过来,又取出些钱赏给他,那汉子接是接了,脸上却还愁眉不展,对着谭玄哼哼唧唧:“官爷,万一这主人家寻来了,我该如何……”
谭玄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这姑娘便是主人家,你不必担心。换把新锁把这里锁好,出了岔子惟你是问!”
他脸孔一板起来还是很能吓一吓人的,管事汉子顿时把脖子一缩,不再言语了。
他们便一齐翻身上马,又沿原路回去。
从绿珠沟出去后,谭玄把信上内容大致地给时飞和程俊逸说了。又说到关键之物还藏在知罗山上的菩萨像底下,但今天已经晚了,来不及再去,只能是先回舒夜住一宿。
时飞听了之后倒是很振奋,目光灼灼地望向谭玄道:“没想到乔古道竟曾和宗天乙有勾结,如此一来,乔家也就有要除去孟远亭的动机了。乔古道现在在江湖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孟远亭所知道的那些秘辛对他的杀伤力可就更大了,确实有可能派他儿子来铲除隐患!乔青望,肯定不无辜!”
谭玄却语气很沉稳地道:“明日把东西拿到手后再说吧。”
他们住的是舒夜城里最好的客栈。不过西北边陲之地,建筑风格和中原地区是很不相同的,泥砖垒砌的房舍里,点着无数支牛油大蜡,明晃晃的亮如白昼。矮桌放在地上,底下铺着柔软的毡子可以直接盘腿坐着吃饭。自然也可以请乐师舞姬前来助兴,不过他们是不需要的,婉言谢绝了老板热情地推荐,只要了饭食简单吃了。
住宿的房间在二楼。舒夜这个地方,白天热,夜里却凉,所以每间屋子里都砌着炉子,放着一篮碳,供客人自己取用。
谭玄内功深湛,自不觉冷,没去点炉子——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毡,已经是够暖和了。
待他收拾完毕,准备上榻就寝之时,房门却被轻轻地敲响了。
很轻很柔,如果不是很有规律地响了三声的话,可能会被当成是风吹的。
谭玄在心底里笑了一下,走过去拨开门闩,门扇吱嘎一声轻响,白城的身影伴着一股水汽,闪了进来。
谭玄定睛瞧他,显是刚沐浴过,乌发沉沉地散在肩上,身上披着着一件外袍,里面仅着睡觉的白色中衣。
他捞起白城的手握了握:“冷不冷啊?夜里可凉。”
“不冷。”谢白城把手缩回去,拽了一下即将从肩头滑落的衣裳,一脸正经严肃地道,“我来是有话跟你说。”
他说完就望望那榻上铺的洁净柔软的被褥,很干脆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顺势把腿跷上去,再对着谭玄道:“给我倒杯茶。”
谭玄就拿起架在小茶炉上的黄铜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西北边地的茶饮和其他地方也不相同,从茶砖上敲下碎茶,放水里煮开,再加入奶和少量的盐,像此等住一夜得二两银子的高级客栈,为显待客之诚,还要加些香料进去。
白城长于江南,哪里喝得惯?勉强抿了三两口,终于是放弃了,又把杯子递回给谭玄:“还是给我白水吧。”
房里却没有白水,倒是有一瓶葡萄酒。谭玄要去叫人送水来,白城怕麻烦又算了,干脆倒了一杯葡萄酒权当是水,只可惜没有夜光杯来配。
谭玄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紫红色的酒液染上他的唇瓣,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一动,醇馥的酒香幽幽地飘散开来。
“味道如何?”谭玄问。
“还不错。”白城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抬头冲他微微一笑,“你不尝尝?”
谭玄就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口。
入口微涩,随即绽开的是一股甘醇,喝下去后唇齿间还萦绕着酸甜香气。
“我总疑心你打算买一批酒回衡都去。”谭玄道。
谢白城“呵”地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脸颊:“你越来越有老板娘的自觉了。”
谭玄跟着他笑,看着白城一仰头把剩下的酒喝完,随后手腕轻轻一扬,杯子旋转着划出一条直线,落在桌面上后又原地转了几圈,最后稳稳停下。
“放心,我没想这些三心二意的事。”白城双手撑在榻上,坐直了身子,扭头望着他,眼神清亮,“说正经的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谭玄有些慵懒地勾起唇角,把问题又抛回去:“你怎么想的呢?”
谢白城似乎早有准备,张口便道:“你认为《玉璋经》是被离火教中人拿走了,那说明在笒川找到孟远亭的就应该是他们。一路上从宣安,到兰邑,到笒川的暗中盯梢,到白水镇的伏击,处处都是离火教的影子。反而关于乔家,都是些推测,没有更明确的证据。顶多就是蓝娇雪曾在兰邑附近见过乔青望,但那也不算什么。更不用说蓝姑娘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