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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沈代彦头发散乱,神情颓靡,衣襟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实在落魄,和刚露面时宽袍大袖、飘飘欲仙之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谭玄这么说,他脸都皱成了一团,几乎落下泪来,哽咽道:“你们、你们放了烟妹吧!她、她只是一时糊涂,我们也有责任,要不是我们赞同,她也不会掺和进来……”
  “代彦!”沈代际厉声喝止,横眉立目地对他使眼色。
  谭玄自然不会让他横加阻碍,伸手过去在他哽嗓咽喉下方一点,让他暂且不能言语,再回头看着沈代彦,放柔和了声音道:“那你更该赶紧把事情说说清楚,若你们当真所涉不深,自然是从轻发落的。”
  沈代彦目中有泪,嘴唇动了动,却忽然下了决心似的眼一瞪:“只要你们放了烟妹,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谭玄看他竟是非常正经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声音却沉了下去:“沈代彦,你是不是该弄弄清楚,现在是你来跟我们谈条件的时候吗?”
  沈代彦却不为所动,梗着脖子,紧抿嘴唇,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谭玄不禁在心中大叹一口气,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还让他遇到这么个“情种”了?
  “沈代彦,难道你只想着万烟儿,却要置你兄长于不顾?你为了她心甘情愿也就罢了,你哥也要陪着?”
  沈代彦脸上神色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但最终还是嘴硬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哥是来帮我的,跟他没什么相干,你也莫要寻我哥的麻烦,横竖我一应承下就是了!”
  他在这边高风亮节,对面的沈代际却沉不住气了,嗓子里发出嗬嗬之声,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试图说话。
  看来见弟如此,他是想明白过来了。
  谭玄又看了一眼沈代彦,伸手解开了沈代际的哑穴,沈代际当即“忒”地一声啐在地上,嗓音嘶哑地嚷道:“都怪万烟儿那贱人!都是她蛊惑了我弟弟,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法,说什么我弟弟都听!”
  沈代彦急忙高叫起来:“哥!你怎能如此说?!烟妹,烟妹她都是为了我啊!”
  沈代际不理会他,径自说下去:“就是那个贱人跑来说嘴,说江湖上传着一个消息,只要能抓到那个叫孟红菱的小姑娘,就能换到当年韦长天的独门绝学焚玉神功。她说有许多人都在暗中窥伺,她担心自己势单力薄,叫代彦去帮她,说调查过了,要抓的那个丫头没什么本事,好得手的很,怕的是抢不到先手,或是得手了被人截胡。我是不欲代彦去参与的,韦长天死了多少年了,哪来的什么焚玉神功,整个透着不靠谱!”
  “哥,你怎么能胡说?消息是烟妹告诉我们的不假,可明明是她说‘只怕其中有诈’,是你心动那焚玉神功,主动提出我们兄弟与她联手,以备万全的!”沈代彦急得直接大嚷,若不是被点了穴,只怕恨不得冲上来先跟他哥打上一场。
  沈代际脸色铁青,不去看他弟弟,只对着谭玄道:“代彦被那贱人迷了心窍,只会回护她!我说的才是真的!”
  谭玄敷衍地点点头,谢白城站在一旁,觉得那沈代彦实在吵闹,干脆割了他一块衣袍,塞进他嘴里。
  沈代彦就只能吚吚呜呜了,他哥终于得以继续说下去:“起先冲着那焚玉神功的名头,的确有很多人跃跃欲试。后来有人调查了,放出消息来说,那小姑娘虽名不见经传,但,但有你们一行人跟着,且保护得十分严密。大半人就散了,以为实在不可能得手。”
  “我也劝代彦不要再参与此事,得罪屿湖山庄可不是闹着玩的。结果不久之后,那贱人又带来消息,说有人在暗中策划,准备纠集足够的人手,再找合适的地方设下伏击,到时候得了秘籍,人人有份。不过即使如此,有胆参与的人也很少。那贱人拿言语激我们,说我们总是自诩剑术出众,不输那些名门大派,怎么一个屿湖山庄就把我们吓破胆了。”
  “代彦不愿被她小瞧,当即就表示不为焚玉神功,就为证明自己的本事也要与你们交交手,论个高低。我好说歹说他也听不进去,怕他出事,我也只好随着一起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第55章
  谭玄如何听不出他在避重就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不过此刻也不是过堂定他们的罪,只是要弄清楚背后的来龙去脉。
  不管他怎么移花接木推卸责任,事情的起因经过应当大体是真的。
  谭玄便又追问:“你说有人策划安排,纠集人手,究竟是何人?”
  沈代际毫不犹豫地道:“房堃,还有田荀鹤。”
  谭玄心念电转,当真这么巧?现下情况还算好些的也就这二人,恰好他二人便是主谋?沈代际该不会是在胡乱推脱吧?
  但再一想,又觉得未尝有假。房堃本就是以奸诈狡猾著称,追魂刀夺魄镖表面上并称,实际上夺魄镖仇醒一直唯他马首是瞻,还帮他挡过几次刀。擒走孟红菱他也未假他人之手,自己亲力为之,或许也是有不放心旁人的缘故。
  至于田荀鹤,那也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之辈。比及空有一身过硬功夫却行事疯癫的马樊,或是面前这对实在有些天真的兄弟,房田二人可算得上是智计百出的人物了。
  “那究竟是谁放出可以换到焚玉神功的消息的?焚玉神功消匿于江湖多年,你们怎么就能相信对方所言是真?”
  沈代际听到这个问题,却把脑袋一耷拉:“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万烟儿说绝对靠谱的。”
  “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们就信了?”
  沈代际磨叽了一会儿,才吭吭哧哧地道:“也不是,江湖中都传言背后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再说了,你想想,正是因为焚玉神功消匿已久,突然有人提出以此为价才让人觉得那人手中是真的有,否则提出些别的不是显得更可靠?哪怕就是金银,许得够多,重赏之下也必有勇夫啊。”
  谭玄想了想,觉得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当然,沈代际不清楚,不代表别人也不清楚。田荀鹤和房堃能甘愿花大力气纠集人手,策划安排,他们知道的大概是要比沈氏兄弟多的。
  他便转头欲再去问他们,却见程俊逸正从马樊身边直起腰来。马樊已经变为正面朝上躺着,肚子上裹着一圈净布。
  谭玄便以眼神询问程俊逸情况如何,程俊逸指向莫采钰,摇了摇头:“她一下子失血过多,是不成了。”
  再又低头看向马樊:“此人……左肩骨头碎了,腹上伤口太深,肠子都流出来了……我,我也只能勉强给他做了包扎,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他造化。”
  谭玄默了一默,心想倘若真有造化,那马樊应该是妥妥挺不过去才是。
  当场取他们性命实非他本意,但当时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迅速脱身。
  他把目光移开,转到田荀鹤身上。
  田荀鹤正被时飞看守着,双手反剪,倒在地上,大声呻|吟不止。
  谭玄走过去踢了他一脚,田荀鹤立时大叫:“啊呀,痛煞我也!谭庄主,你好狠的心!好狠的手啊!”
  谭玄根本不想跟他啰嗦,只站在他身旁居高临下问他:“刚才沈代际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所言属实么?关于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背后放出消息来的人是谁,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田荀鹤只缩成一团,抱住自己的腿来回打滚:“好痛啊……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我口渴……我口好渴!”
  见他摆出这般无赖架势,谭玄不禁皱眉,想一脚踩住他,不让他再滚来滚去,田荀鹤却顿时高叫起来:“滥用私刑!刑讯逼供啦!啊哟,堂堂屿湖山庄庄主,不许别人滥用私刑,自己对这么个重伤老人却还要拳打脚踢呀!啊呀,天理呢?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谭玄差点给他气笑了,这都什么活宝?还演得来劲了!
  然而他还未来及做出回应,脾气耿直的燕雷平却见不得这般撒泼打滚、不要脸面的样子,当即跨出一大步,声若洪钟地道:“田荀鹤,你是何等腌臜东西!还有脸叫嚷什么天理?!死在你手里的那些无辜百姓,去向谁要天理?你莫要再装疯卖傻,好好回谭庄主的话!否则,不必谭庄主动手,我燕某人亲自来收拾你!”
  田荀鹤闻言却变本加厉了,拍着地面嚷道:“听听!这是什么话?你们这些所谓正派、大侠,都是什么东西?!还不就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你这是见老头子我是个废人了,想来落井下石,邀功请赏啊!谭庄主,你们屿湖山庄就借刀子杀人?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用私刑、刑讯逼供,你管是不管哪?”
  燕雷平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只想上前给他点教训,谢白城急忙迎上拦住,低声劝他莫要着了那无耻小人的道。
  谭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他在田荀鹤身边蹲下,低头俯视着田荀鹤的脸,唇角甚至还挂了一丝淡淡笑意:“田荀鹤,我一没乘胜追击,取你性命,二没阻止你给自己疗伤,保住一条小命,你才能苟延残喘,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我对你够宽和大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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